他去见贵人,还是周景云听闻以后起了兴致,决定屈尊一见。
也不知怎的,他入宫以后便安静了许多,神情中甚至透露出一种轻松之色,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则是他说得话。
他说他们那里两年前出了个会食人血的怪物,而他不仅不报,反而还与人同流合污瞒下此事,使得怪物在城中横行整整两年之久。直至怪物被高人所灭,他自觉罪不容诛,故上京请罪。
其罪行的确擢发难数,可若仅是如此倒也罢,将这官员重重发落了便是。但是这人接着却指认了国师及其弟子,说那怪物是他们的手笔。
天和真人已离京许久,眼下正是其弟子——也就是两年前去往青阳城的那一位——暂任国师,被人这样指认,他当即大怒,出手将人毙命。那人死时,面上难掩惊愕,可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似的。
弟子此举委实张狂,且有心虚之嫌。朝中不少官员本就看不惯这些道士,此事发生以后,弹劾他们的折子不出一日便累叠如山,周景云因为同国师等人素来亲近,也受到波及,被人弹劾“宠信奸佞”。
这些官员中的很大一部分,其实是三皇子周景琪的党羽。三皇子等人自以为拿捏住了周景云的把柄,欲趁机打压,却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周景琪本人的确有几分聪颖,只可惜生性狂妄自大,一时得意忘形,不仅在醉酒后调戏宫妃,更是在诸多人面前以“朕”自称,言行间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皇帝。
酒后失仪、霍乱后宫、大逆不道……这些罪名可比周景云的“宠信奸佞”严重得多。而且说到底国师纵容怪物作乱之事死无对证,而弟子无杀的那个官员本就死不足惜,周景云“合情合理”地做出惩戒后,此事竟然就这么被翻篇了。
现在紧要的是该怎么处理三皇子。他是皇子,纵然周景云如今监国,也不能说发落就发落。本应该请示瑞元帝,可皇帝如今龙体抱恙,众人也不敢去打搅,这件事便被拖到了今日来议。
一盏茶的功夫过得好似有一个年头,众官员在外等得身心俱疲,好容易才熬到卯时。
大臣们次第入宫,从宫门到大殿的路上不能点灯,冬日里亮得又迟,眼前便是一片昏黑,上了年纪的走不快,总会被后面的踩脚跟。好在能参与朝议的官员,少说走过千百回这条路,说不准比自家后院某些地方还熟悉,倒也出不了大错。
众人皆摸黑默默前行,连脚步也放得很轻。一片阒然之下,依稀可闻落雪之声。
及至大殿,众人只觉踏入了另一方天地,冻得僵硬脆直的身躯也渐渐回软。外头虽冷,可这一路急行下来身上竟也发了些汗,打湿了贴身的衣衫。
还不待他们稍喘一口气,周景云便进来了,众人连忙行礼问安。他一向来得比较早,因为瑞元帝从前也颇为勤政,他不能比自己的父皇来得还晚,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在表面功夫上,这位“贤王”素来做的无可挑剔。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他这是借着“监国”之名行“掌政”之实,差得就是那一道传位诏书了。
朝会开始,臣子们依次上前禀奏。有些人尽管看不惯周景云的僭越之举,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有治国之能,若换成是周景琪在这个位置,只怕会弄得一团糟。
周景云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所有待议之事,见众人沉默下来,便问是否还有本要奏。言下之意,如果没有,那就要处理三皇子一事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侍御史出列:“臣有本启奏。”
离得近的人见出来的是个御史,眼皮不由一跳,开始在心里默默反思最近自己是否有什么出格之举。
众人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本朝御史的权力很大,可“闻风弹事”,换言之,他们弹劾一个人并不需要证据。在座的官员几乎没有没被弹劾过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犯了大事的都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但平白无故惹一身腥也是挺不痛快的。
周景云:“准奏。”
侍御史顶着众人紧张的视线而面不改色:“臣要弹劾户部尚书中饱私囊之罪。”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哗然,这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怪不得户部日日哭诉国库紧张,这钱都给他们贪了,国库能不紧张么?
户部尚书的反应更加激动,他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王爷明鉴,臣从未有过如此行径!”
周景云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来,沈佩在下面默默观察着,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他是御史大夫,可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没有人上报给他,可见御史台里面也不干净了。再结合周景云的态度,不难猜出这件事是谁的手笔。
更要紧的是,户部尚书是三皇子的舅舅,他若倒了,谁得利还不明显么?
沈佩终究没说什么,这位二皇子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
户部尚书贪墨是头等大事,御史可以弹劾,周景云却不能就这么定罪,他没理户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