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冷冷清清,十分无聊,一看到弘昼,我顿时感觉到遇到亲人了。也不等他说话,我忙凑过去:“做什么呢?累得满头是汗。”
弘昼见是我忙直起腰,向我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是我一个人:“这大起早,寒风刺骨,你穿这样单薄,也不带个宫女,怎么独自走这儿来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别看这外面罩的羽缎薄,里面是上好的海龙皮,别说如今已打了春,就是腊月里也不冷。”
我见他身旁放着一只已被劈成两半的似笋非笋,似竹非竹之物,我蹲身拣起来,细看之下倒像是竹笋:“怪不得昨儿膳桌上有炒笋片?”
弘昼把镐头扔到地上,顺势坐到镐把上,抓起另一半竹笋,一边向下剥叶子,一边道:“看来你这个娘娘真是白当了,若是臣弟挖的竹笋,能进到你的膳桌上,臣弟就只能每日领挖笋的差事了。你猜猜膳桌上的竹笋是哪来的?”
想起乾隆上次和皇后谈论内务府买鸡蛋的事儿,我笑道:“宫里的东西一向是内务府采办的,自然竹笋也不例外。”
弘昼把最后一片叶子撕下,呈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截不到一寸的小干巴牙儿,他泄气地把手里剩下的残枝败叶,远远地抛开了。
听我说宫里的东西都是内务府采办的,他笑道:“每年户部支银,从官商手里买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若宫里的供给,都靠了他们,一年得多大开销。四哥多精明的人,岂能在这些事儿上花冤枉钱。就说采买鸡蛋之事,不过是宫里办了几次大宴请,一时短缺些,就让那些人钻了空子。宫里每日吃的贡米,虽有各省进贡,但是主要来缘于官三仓。猪、鸭、鸡、及蛋等专门由庆丰司直供;张家口外的三旗牛群,不但供应肉牛、肉羊,还须供乳油、乳饼等。掌管供菜的菜库,除了有方圆几十顷的菜园子,还有几座冰窖,以便储存蔬菜。除此以外各地还设有三旗皇庄和园圃。这些还不够,每年各省向宫里进贡的食材都有定例,如正月,东西陵向内府进鲜奶;四月底五月初由崇文门进黄花鱼等等,就连回疆的葡萄、哈蜜瓜、广东的荔枝都要趁着新鲜,快马加鞭运进京城。”
弘昼侃侃而谈,大清的名嘴原来是已更名为巴朗的默然,现在看起来,要改为和亲王弘昼了。
许是弘昼坐久冷了,脸上的汗已渐渐消了,他起身继续挖,他抡起镐头后,我才知道为什么他满头大汗了,镐头落到冻得梆梆的硬地上,竟然溅起一串火花。而地面上只看到一道白痕。
又一镐头下去,才见到些许青痕,许是他见我脸上不屑一顾,他笑笑道:“有能耐你刨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小时候可在农村住过,什么样的农活没见过。可是当我接过镐头,竟然只抬起半米多高,连抡都抡不起来,等落到地上,别说白痕,连个土沫都没有。
我这才知道刚刚那碎成两半的小竹牙儿,是弘昼用了多少气力换来的。
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扶着镐头喘息了片刻,才想起问他:“这冰天冻地的,和亲王怎么想起来挖笋了?”
和亲王拍了拍手,接过我手里的镐头:“皇额娘说想喝碗笋片汤,可进贡来的冬笋不新鲜,我就想着来竹林挖挖试试,没想到刚刚挖的,看着挺大,竟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