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下午回来的时候,显得比上午高兴了许多,原是因为猎到了一只罕见的火狐,皮色就如霍霍燃烧的火焰,极为美丽鲜艳。
夜色已至,万丈苍穹上有无数闪亮璀璨的星辰悬挂,冷冽的秋风吹过旷野,泛黄茂密的枯槁草木漾起层层波浪。
营寨里点起丛丛篝火,皇帝设宴,有无数的凉州舞姬上前,围着篝火极尽欢歌艳舞。
陛下坐在高座上,旁边坐着此次秋猎陪他出行的宁贵妃与荣贵妃,还有凉州郡守——百里骁陪伴在侧。
“今日下午,皇儿们收获如何啊?”皇帝饮酒,快意大笑。
很快,众位皇子便都一一上前,向魏帝禀告自己下午的收获。
要论皇子中骑马射猎的好手,那自然当属太子石蕴天。当然,其余皇子也自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抢太子殿下的风头的。
皇上听了石蕴天的禀告,看见侍从们呈上来的猎物,龙颜大悦,便把今日刚猎得的火狐赏给了他。
众多大臣、宗室,眼观眼、鼻观鼻,心下暗暗思忖着,太子虽此前遭受斥责,但眼下看来,已然彻底复宠了。
不知道凉州郡守百里骁又凑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陛下目露犹疑,但那种犹豫只一瞬间便消散不见了。
“众爱卿——”陛下正色开口。
场中热闹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屏气凝神。
谁料皇帝突然放松一笑,威严的面孔上,甚至还挤出几分慈祥与喜气,“朕今日,有一件大喜事宣布!百里家多年,为朕、为我大魏,守卫疆土、驻守边关,此等忠臣之家,可堪配朕的爱女,永福,你上前来——”
永福公主石安听言,面色惨白,但她还是用尽全力的颤抖着站起身来,朝皇帝规规矩矩的行礼。
大臣席较后的地方,有一个身材健硕、眼神机灵的少年。他面露喜色,也迅速离席,跪倒在皇帝所坐的高台下。
裴公公接到皇帝的指示,拖着尖锐的嗓音,开口便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永福公主石安,端贤表仪,毓质淑慎,正值及笄,妙龄之年,又有凉州郡守嫡长子百里昶,名门之后,少年将才,忠正廉隅,节操素励,可堪为永福良配,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日后勿负朕意,钦此——”
石安浑身颤抖的跪拜谢恩,连声音里都有掩盖不住的抖动,但妃子、大臣们都好似毫无所觉,都随着皇帝,一脸喜气洋洋。
石安回来时满头汗珠、面如死灰,几乎晕倒,只能牢牢抓住婢女百草的手臂,把浑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百草身上。
反观那少年,浑身充斥着掩饰都掩饰不了的喜气,直对着向他恭贺的大臣们,一脸笑意的连连摆手作揖。
石雅见此,心情也不由自主的低落下来,她抓住阙月的手,悄悄凑到她的耳边,“二姐原本是爱慕徐浩庭的。”
阙月向前方遥遥望去,她在随风摇动的篝火映照下,她只看到徐浩庭模糊的影子。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道影子,石蕴山是石蕴天身边的影子,而徐浩庭,是石蕴山的影子。
阙月压下心头的不适,“他知道二公主对他的心意吗?”阙月又问。
石雅垂下眼帘,声音很轻,“知道的……他原是……知道的……”
宴至一半,阙月再往前望,却发现已经寻不到徐浩庭那道隐隐约约的影子了。
“一张圣旨,两个人的后半生啊……”阙月想,“原来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阙月不知自己为何心下郁郁,便向石雅请求提前离席,石雅自是明白阙月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心中烦闷,只不过碍于公主身份无法离席,所以她也只是向阙月阙月点点头,轻声说“去吧。”
阙月离席,命绿绮先回帐休整,自己一人独自离开。
她牵来自己的红枣马,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纵马疾驰,任由刺骨的秋风刮过自己的脸庞。
阙月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对未卜的前途有了无法忍受的恐慌,还是看见权力真实的力量,需要寒风吹散心底的熊熊升起的欲望之火。
马愈来愈快,风愈来愈急,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不是颐国公府的小姐,不是所谓的“世家明珠”,不是少年丧母、年仅十岁就入宫、各方周转的阙家嫡女,而只是一个名叫月娘的无忧无虑的女子,醉酒当歌,纵马快意人生。
“月娘——月娘——”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阙月没有在意,继续甩鞭前行,一时间,竟觉得自己仿若真的要乘风归去了。
“咴——”一声嘶竭的马鸣响起,阙月惊恐地抓紧缰绳,却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她转头,便见到了一旁骑在马背上、手里紧紧抓着她的枣红马缰绳的石蕴川。
石蕴川那一向温润清逸的面孔上满是惊恐厉色,他的手掌仍然紧紧的握着枣红马的缰绳,被勒出了深深的印痕都毫无所觉,“月娘!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