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楼内,草木葳蕤,曲廊回环蜿蜒,廊下挂着金色琉璃铃铛,微风一吹,发出细碎的脆响。
比起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院子,内室幽暗清雅,点了盏壁灯便再无其他。
丫鬟将她带至楼上的房间门口,拉开红色轻纱帷幔,躬身道:“姑娘,请。”
秦亦楠颔首,跨步走了进去。
门内一扇金丝描花双面绣屏风,屏风后一女子曼妙轮廓若隐若现。
“虹霓。”
女子身形一僵,三步并两步走出屏风,她一头乌发齐腰,眉目艳丽,乍一见到秦亦楠,忽地就红了眼眶。
急忙就要下拜:“暗七拜见秦姑娘。”
也不见秦亦楠如何动作,虹霓屈身怎么都跪不下去了。
“起身,不必跪了,将军走了以后,再没有暗亭了,你只是你。”
虹霓闻言默默垂泪,帕子拭了拭眼角。
秦亦楠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楚朗之尚在连云城,替我带封信给他,让他去查一下城主。”
虹霓双手接过恭谨道:“秦姑娘放心,虹霓必亲手将信交到楚朗之手里。”
秦亦楠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却仿佛望向了很远处。
“还有一事,我需要一个身份,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
虹霓想了想:“楼里近日缺了个乐师,正在招人,若是秦姑娘不介意,明日申时可由前门进入,算是走了明路。”
秦亦楠点点头:“辛苦了。”
大理寺密室。
方知琢靠在石室里的交椅上,郁结阴霾的情绪蔓延,满脸戾气。
石室里充斥一股难闻的味道,夹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在他对面,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四肢被铁质铰链挂着锁在墙上,花白色的须发蓬乱,乱糟糟的遮住了整张脸。
“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低沉的声音阴恻恻的。
“那一日,你为什么假传方将军的命令,要求连云城援兵按兵不动,到底为什么?”
那人一动不动,宛如尸体。
方知琢的声音飘忽,宛如一抹无家可归的幽魂。
“四千条生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满心满眼信任你,可你怎么就忍心抛弃了他们……”
那具躯体突然猛烈挣扎起来,四肢铁制铰链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他喉咙里发出阵阵短促的无意识的吼叫,肮脏不堪的身子不住颤抖。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两年前,被誉为方将军接班人的黑甲军副将全辉。
一年多前,方明意率四千黑甲军,被围困葫芦谷,一队人拼死突破,将全辉送出,以求支援。
却在苦苦等待后弹尽粮绝,全军战死在葫芦谷,暴雨倾盆,汩汩鲜血渗进泥土,脚下的土地被染成暗红色,经年不散。
方明意的尸体被发现时,全身插满了箭,甚至有一支箭狠狠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石头上。
可他的手里,依旧攥着那把已经卷边了的长剑。
一位管队还有一口气,只喃喃叫着全将军,你怎么还不来……
狂风飒飒,从平地上卷起,恍若吟唱着古老的祭奠。
天地肃杀一片,被血腥味吸而来的秃鹫们,呼啸着低空盘旋,翘首以待它们的盛宴。
四千将士死不瞑目。
全辉随即便被抓捕回了大理寺。
轮番审问,一无所获。
半个月过去了,官方已经放弃从他嘴里得到线索。
方知琢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审查结果,在他的周转下,全辉被秘密移送至这间石室。
自此之后,方知琢一有时间便会来这间密室,只求他能告知当年真相,好还那四千冤魂一个公道。
可是,一年过去了,无论怎么用刑,全辉依旧一字不吐,只求速死。
从密室出来,已是夕阳西下,方知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充斥在鼻腔喉尖的腥臭味逐渐散去。
七曜递过一块干净手帕,方知琢仔仔细细将手指缝里并不存在的脏污擦干净后,递给了七曜。
“烧了罢。”
晚些时候回了方府,方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石榴树下发呆。
这颗石榴树还是很多年前方明意种下的,年年的初秋时节,能结好多果子。
“祖母。”
方老夫人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热泪盈眶,双手颤颤巍巍来牵着方知琢:“鹤鸣啊,你可终于回来了,跟你订了礼的姑娘呢,与你一道回来了吗……”
“祖母,我不是小叔,我是谦怀,您的孙子……”
方知琢凑近老夫人耳边,大声说着。
方明意是方老夫人的幺子。
老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方明德,方知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