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大风撕下了枯枝,大片乌鸦飞过,嘶哑的鸣叫声渐行渐远
赵衙内无奈叹气,他深知,才刚接到这个消息,不信是正常的,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取出了一叠看不出原型的破布。
“这是在河滩发现时,她身上的衣物。”
方知琢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紫檀色,雷劈了一般半晌不过神来。
脸上的表情从微弱希望变成了殷切哀求,最终变成了深深的绝望。
赵衙内知道他其实已经听明白了,只是内心深处十分抗拒而已。
他将折成方方正正的披风放在陶罐旁边,那一个个的破洞,都是被河滩上碎石划拉出来的。
能够想象出,她是经历了怎样一番凶险,怎样一番挣扎,最后才无可奈何的离去的。
他从心底深处涌起一阵阵刺痛,像人用锤子,一下下敲打着神经,让他全身的血肉都胀痛无比。
方知琢痴傻了般捧起陶罐,泪水滴落,他恍若不觉,只死死将陶罐压在心口,手背青筋尽出。
自那日起,方知琢将自己连同陶罐,反锁在了别院内。
赵衙内也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那日他说出事实后,看着他眼中一点点流露出的绝望悲痛,让他觉得有些超出了他的理解。
方知琢这些天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个人,躲在了屋内,只将窗户留了一掌宽的一道缝,供乌龙进出。
他将所有的下人小厮全部都赶走,什么人也不见。
每日七曜只得将饭食放在门口,但也经常性原封不动地端回,偶尔某一天大人多用了些,七曜能高兴许久。
所有人都见不到方知琢,所有人都在担心他,到了后来,甚至会忧心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与大家想象中的不一样,方知琢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坐在黑暗中,偶尔抱着乌龙,一遍遍地从头撸到尾,直到乌龙厌烦后溜走,他也不追。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整天整夜的对着一个小包袱发呆。
若是七曜在此地,定能认出这正是他第一次将秦亦楠接回别院时,放着她全部家当的小包袱。
包袱里的东西,方知琢已经一个一个全部取出,又再一件件原样放回。
来来回回上百次,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够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
他反复想象着秦亦楠在整理这个小包袱时的表情,想象着她的心情,想象着如果秦亦楠没有变成陶罐里的一捧土,她会不会已经和那个雷霆军人一起,穿越了魏国国境,去了大梁。
即便是那样,也比现在强,至少留个念想,知道她还好好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而不是静默无声困在方寸的陶罐中。
又过去了几天,赵衙内忍无可忍。
他悄悄绕到屋后,偷偷拉开窗户,脚尖尚未落到地面,被方知琢发现横空飞起一脚,即便赵衙内眼疾手快曲起双臂挡住,还是被一股大力踢出窗外。
他顺势在地上滚了个圈,鲤鱼打挺起身再次硬闯,强行躲开飞来的拳脚,
“滚出去!”
黑暗中,传来方知琢暗哑愤怒的声音。
“我就不!”
赵衙内无赖一般抱住屋内雕花床柱,护住头脸,滚刀肉一般就是不松手。
方知琢剧烈咳嗽起来。
赵衙内听得他一声连着一声,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冷笑道:“你看看你,秦姑娘不在了,你是要烂在这里吗,还是想要下去陪她?”
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方知琢喘着粗气,像是一头风烛残年的野兽。
“你的人生不仅仅有秦亦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把自己关起来,一味的缅怀过去,这不是你平时最瞧不起的那种人吗?”
“更何况,若是秦亦楠泉下有灵,定是不希望他深爱着的人如此折磨自己……”
方知琢惨笑一声:“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深爱,她的深爱,就只给了小叔一人。
而自己,只是个可悲的赝品。
“我知道你难受,可你现在饭不吃觉不睡,你这样折磨自己,秦姑娘会活过来吗?”
他残忍地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即便你再在这里待上几年,几十年,你除了感动你自己,别无他用。”
黑暗中,方知琢的一双眼布满红血丝,反射着微弱的瞳光,如一只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野兽,只能将自己躲在黑暗中,孤独的舔舐伤口。
方知琢在黑暗中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渐渐的嘴里隐约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还有你的小叔,他一直希望你能够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支撑起这个家,你又怎么忍心像现在这样,让他失望……”
赵衙内咬着牙,直面方知琢铺天盖地的内力压迫,强迫自己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他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