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医生在旁边吃爆米花。咔嚓。咔嚓。
车里除了各类电子仪器繁忙工作产生的微焦气味，这时多了一股浓浓的奶香，混着淡淡的香芋味。
对面那座十层高的购物大厦像是要压下来。
叶雪笙定了定神，再望一次。不，它站得很稳，没有要躺下来休息，顺便把她所在的这辆卡车当垫腰饼干的意思。然而可能是因为背光，也可能是因为车窗的遮蔽涂层，它庞大的身影黑憧憧的，有实际重量一样。
叶雪笙把视线移向街道上的人们，不是周末，这条商业街上的人却不少。购物大厦的阴影投在熙来攘往的热闹里，被冲得只剩下薄薄一层。车厢里，十几个监控屏在黑暗中规律地变化着光影，让人有种身处万花筒的错觉——行动组的三人正按计划潜进。辅助组的二十多人分散在人群密集区待命。
一切正常。
叶雪笙瞥了旁边坐着的连蓉一眼。她正捧着那个顶她两个脸大的粉色纸桶，一颗一颗地把爆米花扔进嘴里。神态悠然，好像她不是在秘密行动的指挥车里，而是身处黑暗的电影院，荧幕上正演着颇为无趣却不得不看的故事。她不饿，也不馋，只是无聊。也有可能，制造噪声，观察叶雪笙的反应是她心理评估的一部分。
第一次知道这位随队心理医生的芳名时，叶雪笙正啃着队里发的月饼，她看了看台上的身穿白大褂的眼镜美女，再看看自己手里嫩黄细腻的同名月饼馅儿，心想，真应景。不知道队里那年的月饼是从哪个实心厂家进的，叶雪笙啃完，只觉得舌头已经进化成糖渍口条，捞过旁边的水杯，牛饮见了底，才觉得好了些。后来每次见到连蓉，叶雪笙都觉得嘴里甜腻腻，舌头撸不直。
此刻尤其如此。
叶雪笙不禁伸手去够桌上的矿泉水，觉得不对才意识到自己用惯的右手正糊了石膏吊在胸口。
“……”
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傻帽行为，换了左手拿过水，灌了几口后，把注意力收回到主屏幕上快速移动的三个点上。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通讯器里传出一个舒朗的男声：
“鹿儿同志，说句话呗。指挥车好玩儿还是外勤好玩儿？”
说话的人绰号“狐狸”。叶雪笙在山海队里的代号是“鹿蜀”，到了他这里，就成“鹿儿”了。平常叶雪笙都是行动组的，这次因为负伤，才第一次坐到指挥车里。
叶雪笙从善如流，用诗朗诵一样的语气答道：
“啊啊。哪里有狐狸哪里就有春天。”
“咳……鹿儿，我还想活着看到明早的太阳，”狐狸嘿嘿笑着，“‘在执行四级任务的过程中遭友军射杀’，这么光荣的殉职报告我可受不起。”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叶雪笙脸一红。与此同时，眼里现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丝烦躁。
连医生咬爆米花的声音断了一下。叶雪笙避开她的视线，公事公办地念了句：
“现阶段一切正常，行动组请继续任务。还剩3分钟到达目的地。完毕。”
通讯频道里，一个清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狐狸，比起枪法，队长更擅长自由搏击。”
狐狸捏了嗓子如丧考妣：
“啊呀，人家才不要鼻青脸肿地去见西王母。”
话音刚落，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茶话会啊？要不要磕瓜子？”
清凉声音像是吐了下舌：
“老虎发威了。狐狸快收声。”
狐狸没有收声，狐狸说：
“报告队长，瓜子不要，花生可以有。”
清凉声音弱弱地：
“……狐狸，你是真勇士。”
“小青谬赞～”
冷冷的声音无视了他们：
“重复一遍任务。453单位。四级任务。抓住耗子和与耗子接头的人，如有必要，直接击毙。青鸟进入狙击位待命，狐狸和我换装潜入。不要惊动目标单位工作人员，15分钟内完成任务。之后在三号地点会合。完毕。”
剩下的两个声音没了调侃:
“青鸟收到。完毕。”
“狐狸收到～鹿儿，15分钟后见，完毕。”
停了几秒，那个冷定的声音在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点温度：
“鹿蜀，别听他们的。昨天的事……回去再说。专心任务，自己小心。青鸟、狐狸，按计划散开。完毕。”
453是国家秘密的信息安全单位，以某贸易公司仓储库为名，隐于B市闹市区某大型商务楼的地下二层。453属军事防备级单位，出现信息泄露后，叶雪笙他们所在的特种大队被派来处理问题。侦察组对这里进行了两周的前期侦察，确定了目标。
三天前的确认侦察是叶雪笙做的，之后一直有监视组对453进行严密监控。理应没有问题。现在，秘密摄像头传来的情况也一切正常。行动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