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妈和朱鸾看到明蘅时脸色不免有些尴尬之色，又很快掩了下去，过来见了礼道：“是听说小姐来铺子了，赶紧过来瞧瞧。”
明蘅懒得和她们打这些机锋，只问外头在闹什么呢。
常妈妈吞吞吐吐不怎么想说。
明蘅就看向了流霞。
流霞道：“是二表少爷在外头和人吵起来了。”
常妈妈连忙道：“二表少爷哪里是和人吵嘴的人呢，都是那姓丁的书生，自己穷得出来卖画，偏要拿腔拿调不卖给二表少爷，这不是欺负人么？二表少爷这才争执了几句。”
二表哥许文林……他要不是和人吵嘴的人，明蘅都想不出来还能有谁是。许家的三个儿子里，大表哥是舅舅一手栽培的顶梁柱，三表哥是舅母的眼珠子、命根子，中间的二表哥两头不占，学得斗鸡走马，吃喝玩乐，乃是纨绔中的豪杰。
只不过他是学好不成，学坏也不过尔尔，坏人也没做出什么气候，不曾闹出什么大事来罢了。
明蘅知道常妈妈自然是样样都要偏着许家人说，只问流霞道：“那书生既然是卖画，怎么就是不给二表哥了？”
流霞装作看不见常妈妈挤眉弄眼，清脆地说道：“二表少爷让那丁书生光画不给钱，人家不乐意。”
……这种，一般说来，不都叫明抢么？
常妈妈涨红了脸正要说话，闻声赶来的小韩管事走了过来：“小姐有所不知，二表少爷并非是想赖账。他是常来铺子里赊账的，看中了什么，只管记上一笔，过后再……结清。这丁先生的画他也是一样的意思，并不是当真不给。”
……懂了，往常抢他们抢惯了。
明蘅也略过了常妈妈亟待说话的眼神，对小韩管事问道：“既然如此，那个丁先生和二表哥闹什么呢？”
小韩管事有问必答，一板一眼学了过来：“二表少爷说，‘什么凤声鸟叫，画个雀儿都画不成，你改个名儿叫丁狗爬算了’。”
众人都给说傻了眼。常妈妈脸上的假笑也是终于挂不住了。
在她找补的三言两语和小韩管事亲切的学舌中，明蘅总算听明白了：
许文林想找这丁先生画个百鸟图送给许太妃，可是又不肯出钱。丁先生自然不肯应下，他本是读书人，又不是画工，卖画也只是补贴家用罢了，许文林口口声声“得了许太妃的青眼少不了你的好处”，更是火上浇油，当即硬邦邦表示自己画不来什么鸟啊雀啊。
许文林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两人就吵了起来。
但明蘅关心的又不是这些个了。这才是无巧不成书，那穷到卖画的人居然是丁凤声。
丁凤声，若不算沈宗芳的肱股心腹，也算得上其中之一。她在七王府没少见过他。后来沈宗芳一朝身故，也是丁凤声帮她张罗好了院落、仆役……
论理，他现在应当已经投靠沈宗芳了才是。难道沈宗芳不管饭么？
明蘅略一斟酌，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丁凤声也算帮过她不少忙，总不能眼看着二表哥作难他吧。
恰巧常妈妈在一旁粗声粗气地说个不休：“话又不是这么说，二表少爷明明也是好意，能入得了太妃娘娘的眼，旁人求还求不来……”
明蘅学着她的样子柳眉倒竖：“正是。这个什么丁先生，好没道理，难道太妃娘娘还不配他一张画了？我们可得去给二表哥撑腰去。常妈妈，你带了朱鸾先去呵斥那姓丁的一番，小韩管事再去找几个伙计来。”
常妈妈闻言大喜，拉着朱鸾急不可待就赶了出去。明蘅却拦住了落后了几步的小韩管事：“小韩管事，你找了伙计来，该动手就动手，万不可让人看轻了许家。不过，咱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也别真把人打坏了。”
明蘅故意把看轻了许家几个字咬重了些，小韩管事一张八风不动的笑脸上霎时闪过一丝精光。明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倾海吩咐了几句，这才慢悠悠地带着流霞出来。
一出门前厅里好不热闹，常妈妈叉着腰，高声对一个带着一顶黑纱唐巾的男子呵斥不休，明蘅见他鸦青的素面袍子浆洗得干干净净，细细的眉眼显得十分凌厉，果然是丁凤声。
另一边的人高高的个子，穿着件宝蓝底销金联珠鹿纹直身，周围有四五个小子都跟着常妈妈连声附和，就是许文林了。
“——这也是我们少爷瞧得起你，不信你满大街问问，多少人想进许家的大门，连杯茶还喝不上呢。”
明蘅信步过去接口道：“正是如此，你这书生好不晓事，我二表哥待你两分客气，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你可知道，我二表哥跺一跺脚，那是京城都要摇三下。慢说你一个白身，就是五城兵马指挥司、都察院、大理寺都来了，也得先听我二表哥的意思！”
许文林本是翘着鼻子听下人们教训这不知所谓的姓丁的，明蘅这话出来，他面上就是一噎。
这……他倒也没有这等面子……
身边的小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