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人见我的画,兴许会赞一声有意趣,”九笙坦率地迎上他满带怒气的目光,“你还敢说,我这不是画么?”
话音落下,沉寂半晌,千山老头只吐出了一个字——
“你……”
然后竟然气得收拾笔墨,卷起画轴,抱着几案,一拂袖走了。
此后两日,九笙依旧天天作画,千山老头则倚在角落,有事无事地盯她几眼,像是想看她到底能搞出什么幺蛾子,直到……
他发现,她是真的在认真画画,这才别别扭扭地同她说话:“臭丫头,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九笙。”
“这名字不好听。”
九笙懒得搭理他。
“臭丫头,”他背起手来,眉头拧得跟山丘似的,“你画得实在是丑,老夫就发发善心,教教你。你要是愿意学……”
“愿意啊,”九笙歪头看他,“老头,涯下多的是口是心非,太没意思。你想教我就直说,拐弯抹角地做什么。”
这次千山老头倒是没生气,还朗笑出声,而后便开始认真教起她来。
画风景,画花鸟,画人像,足有半年。
……
“哟,”千山老头在她落下最后一笔,将衣袂褶皱画出来时出声,“几年不见你动笔,画功竟丝毫未减,不愧是老夫教出来的。”
九笙抬眸,隔着窗子看他:“你何时来的?”
“在你匆匆画完几棵松树,开始画人像的时候,老夫就站在这儿了,”他捻着白胡须,看着画中人,“这俊俏的小郎君,是览星阁中的史官?”
“不是。”
九笙将画吹了吹,让墨迹尽快风干。
“身姿非凡,面相清贵,是朝中的官员?”
“不是。”
她站起身来,低头卷画,千山老头仍看着画像沉思,忽而出声:“这画中人有些面熟,莫不是……”
九笙动作微微一顿。
“心上人?”
“……不过随便画了一个人,你就能想出这许多,老头儿,我看你是愈发闲得慌了。”
她三两下将画卷完,扔进画缸,同以前的画混在一起,全然看不出来了。
“这么晚过来,寻我有事?”
“用饭了,”千山老头慨叹,“如你所说,千山涯下果然多得是口是心非啊……”
“……”
翌日一早,九笙同千山老头道了告辞,离开了千山涯。
四月中,她回到览星阁;五月初,整理好了关于浔王的记载。
时光匆然,半年过去,转眼已至年关。
夜里,览星阁落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满山满地的白。
天刚蒙蒙亮,慕灵就跑过来敲九笙的房门:“阿笙姐!莫睡了!今日可是上佳评选的大日子,堂主早早地就走了,现下可能结果已出,就差在正殿宣榜了!”
“来了,”九笙拉开房门,裹紧新买的白狐裘披风,脸埋在毛茸茸的毛领里,“白昀和竹叶呢?”
“他们先去正殿占地方,”慕灵挽着她的手臂,两人一同往外走,“阿笙姐,你这狐裘真好看。”
“它可花了我整整两个月的例银!”九笙伸出两根手指头,很有些心疼,“去面见阁主,总不能邋里邋遢,丢咱九品堂的面。”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评得上佳?”
“自然,”她把嘴巴露出来,“阁里规矩,记载被人重金买下,且对朝堂或者江湖起到重大影响,就能评得上佳。我的记载……”
她抬手算了算:“浔王的记载,可是卖了两千两金,是金!而且卖后第三日就传遍了朝野,简直轰动一时。重金和影响都有,怎么就评不上。”
“阁里的规矩是这么定的不假,可是,”慕灵虽然不太想打击她,但事实还是不能忽视,“浔王记载一出,览星阁山脚下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下山时还能遇见百姓拎着篮子挎着筐,往门上扔臭鸡蛋,烂菜叶,嘴里还骂骂咧咧,说……”
“说览星阁名不副实,野史官执笔不公,”九笙挺直脊背,义正言辞,“关于浔王的记载,每个字俱皆公正,每句话全无私心,他们不愿相信是他们的事。再说,阁里的规矩,只说重大影响,又没说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坏的影响,不也是影响。”
慕灵静默了片刻,继而点头:“阿笙姐说的有道理,若这记载都评不得上佳,真是天理难容。”
览星阁正殿,常年冷清,空空荡荡,看不到什么人,唯有一年一度的上佳评选日,十个堂的史官齐聚,殿内人声鼎沸,一席难求。
热闹得宛若民间新年。
慕灵拉着九笙从跨进殿门就开始挤,好在九品堂位份低,离门近,没挤多久便到了。
竹叶、白昀、慕灵再加上九笙,并称九品堂四侠客,名头虽不好听,但在整个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