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她退后两步,躬身抱拳,把头一低,“我错了。”
叶北宁没纠正她的称呼,只是挑眉问:“何错之有?”
看,认怂有戏,说话这不就从一个字变成了四个字?
“我的错处有二,”九笙站直身子,先伸出一根手指头,“其一,对于身为王爷的您来说,我的记载,多少有些败坏您的名声,破坏了您在百姓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其二,对于身为览星阁阁主的您来说,我的记载让览星阁遭受了非议,给阁内带了些麻烦,也相当于变相给您找了麻烦。”
“既如此,这样的记载,倒是不能评上佳,得赏赐。”
“怎么不能!”九笙把手收回来,给他细细分析,“这篇记载,一字一句俱皆公正。比如贪杯好色,王爷醉卧三日温柔乡,与花魁娘子相携游湖,全锦州的百姓都是见证!还有奸诈狡猾,若非如此,怎能斗得过那老奸巨猾的陈俨?还有睚眦必报,王爷为了报我把你卖了二百两银子的仇,把我关在大牢整整三日。”
她换一口气,接着道:“您说,我哪里写错了?而且按照阁里规矩,重金和影响我这篇记载都有,不评上佳简直没天理。”
九笙说了这许多,到叶北宁那里,只换了四个字:“强词夺理。”
有没有强词夺理不重要,管用就行!被她一番抢白下来,观月堂的气氛已不像她刚进来时那般压抑,眼前人说话也不阴阳怪气了。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锦州城时的相处方式,在嘴皮子功夫上,叶北宁就没赢过。
九笙唇角勾起来,双手一摊,凑到叶北宁身前:“阁主,属下的赏赐……”
叶北宁垂眸,视线滑过她的手,落在那笑得极尽讨好的脸上。眉眼弯弯的,里面闪过光。
似被她眼中的光晃到了,他撇开目光,身子也背了过去,只嘴角弯起了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过些时日再说。”
“……”
从大功告成到功亏一篑,果然只在一念之间。
“哦。”九笙有些失落,“那……阁主,属下先告退了。”
离开观月堂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观月堂外,有一人正等着。那人个子不高,身子发福,肚子滚圆,活像一个大肉球。
“大肉球”见她出来,几步“滚”过来:“阿笙啊,如何?”见她两手空空,“没问阁主要些金银?”
九笙丧着一张脸,有气无力:“没有。”
“那问阁主要了什么承诺?”
“也没有,”九笙看着自家的堂主,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老梅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九品堂堂主名叫梅子酒,性情温和,毫无脾气,整日里笑笑呵呵,配上他圆滚滚的肚子,就同寺庙里供奉的金身弥勒佛一样。
梅子酒在览星阁这十位堂主中,算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因为他不争也不抢,整日里就抱着乐呵一天算一天的心态。
这心态,其实也不错。所谓心宽体胖,兴许就是这么来的。
“评得了上佳,阁主没问你要什么赏赐?”
“没有。”
“不应该啊,”梅子酒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胖胖的脸像一个肉包子,还是有一堆褶的那种,“你说话开罪阁主了?”
“没……”
她可是真心实意给叶北宁道歉来着。
“也是,你平时里没分寸,不至于在这般大事上胡闹,”离开观月堂的地界,梅子酒分析道,“阁主这般处理,许是想让那五位堂主心中平衡平衡。”
九笙没明白:“什么意思?”
“今日一早,诸位堂主齐聚观月堂,商议今年上佳人选。那五品堂刘义的记载、众生堂秦伯明的记载都不用议,唯独你的,大家分歧颇大。”
梅子酒压低声音,贼兮兮的:“以一品堂为首的五个堂主,都说你的记载不能评为上佳;但以你家堂主我为首的五个堂主,可是极力主张你的记载当得上佳。”
九笙赶紧配合:“老梅不愧是我们九品堂的堂魂!”
“那是必须,不过十位堂主,五五一开,相持许久不下,最后是阁主出面,允了你的记载。”
竟然是这样。
“浔王的记载给览星阁招来非议,说白了是给阁主找了麻烦,阁主都不在意,他们五个也没什么好说,所以,”梅子酒总结,“你的上佳,是阁主一力促成,定会颁下赏赐。你就耐心等些时日,不过这些日子,你可安分些,莫要闯祸。”
听了老梅的话,九笙倏尔开怀了许多,不知是因为将要到来的赏赐,还是因为……
叶北宁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记下了,”她拍了拍堂主的肩头,蹦跳着跑远了,“老梅,你今日真是胖的可爱!”
“废话,你家堂主我何时胖的不可爱,”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朝她的背影怒吼,“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