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树木的掩映下，环形高墙悄悄露出一角。
乌鸦振翅撞上高墙，它正欲往高处飞去却突然爆体而亡，黑羽血肉零零散散地砸在地上，很快消散不见。
高墙里，立于虚空的少女战栗着惊醒过来，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竟入了梦境，而这里正是剑宗审判台。
这似乎是一场血腥凌虐的审判。
密不透风的高墙由上往下延伸，直抵深处灰青圆台。一个血人戴着脚铐，跪在巨大圆台的中央。
看客们坐在高出一截的看台上审视着血人，腾空高台上黑袍男子手握长鞭俯视一切，而身旁的几位老者品着茶，悠然自得。
戎越鱼身处的虚空与周遭隔着薄薄的屏障。她恰好正对着腾空高台上的黑袍男子，那是她的师父，连容。
连容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血人：“你可知错否？”
戎越鱼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那个血人是谁？
血人听见这话，倏地抬头对上连容的黑瞳，却不到半秒就挪开了双眼。
戎越鱼借势看向血人的脸，看清后身躯不自觉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血人怎会是她自己？
修仙者的梦境很难得，且有预知之能。所以她来不及多想，紧紧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继续看下去。
她清晰地看见连容的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似乎在说：连为师的眼睛都不敢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抗争？
少女支撑着枯败的身躯，顶着巨大的威压缓缓挺直腰背，开口便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何错之有？”
这话炸得审判看台上的弟子们忍不住在底下议论纷纷。
嘈杂纷乱的声音钻入戎越鱼的耳里，她被迫听了一场极具冷漠尖刻的评价。
“不知死活。且看她如何受尽连长老的鞭笞。”
戎越鱼皱起眉头，眸中尽是担忧焦急，却无法离开虚空干扰其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面走向深渊。
天边黑云欲起，势不可挡地卷去审判台，带着无尽的摧毁之意压向枯败的少女。
审判高台上的连容甩起长鞭，狠狠抽向少女的背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不知悔改。”
少女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弯下一点背脊。
然而这时黑云压来，阴暗笼罩住她颤抖的身躯，也剥夺了她眼底仅存的光亮。
连容身旁的某位老者起身，走到高台前方，温声朝少女讲道理：“戎儿，有错认之，有错改之，你可懂得？”
少女艰难地扯动嘴角，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万宗主，小辈不懂。”
万宗主也不恼，只同连容颔首，便转身坐回了审判椅上。
戎越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连容转身与诸位长老颔首，再回身拿起身侧的竹筒，捻出一根竹签抛入圆台。
竹签上赫然写着——“万剑”。
戎越鱼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遇到屏障被迫停住，竟是“万剑”？
她看到少女瞥了一眼竹签，没什么情绪波动，似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万剑”此签多年未出，如今再现引起骚动。部分人率先祭剑而出，余下踌躇之人咬牙紧跟而出。
所有人蓄势待发，万剑齐鸣。
连容这时突然开口，带着几分恩赐之意：“你还有何话要说？”
少女的脚铐随着万剑同出的剑风微微晃动，但她自岿然不动，冷淡开口：“无。”
连容沉默一瞬，随后宣判了她的结局：“戎越鱼，乃停青峰峰主座下大弟子。因勾结妖界造成人界炼狱，犯下滔天重罪。现，即刻行刑。”
他缓缓抬起手高举半空，万剑随着抬手亦全都浮在空中。
只见连容的手腕轻轻往下一压，万剑争先恐后地朝着同一个地方凌风刺去。
剑光闪烁，万剑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少女周身的阴暗通通被驱散。
她跪在光晕中心，等待着既定的命运，缓缓闭上了眼。
戎越鱼的意识在最后一刻被弹出，梦境结束。
*
月色正浓，透过层层树影洒下光辉，与飞虫的萤光交相辉映。
戎越鱼靠在树干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近乎自虐似的找到手臂上的伤口狠狠按下去，雪白的绷带顿时被染红一片。
守夜的师弟看见她醒来，有些怔然。
眼前之人面色苍白，垂下的三两缕发丝随风飘起，此时弱不禁风的师姐似乎没有什么距离感。
原本拿着水犹豫不决的他，不自觉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他内心虽不喜这个师姐，但毕竟先前是她从凶兽爪下救下的他们。
于是他捧起水袋就递过去，不敢怠慢。
戎越鱼抬首瞥向望着自己露出怜惜之意的师弟，勾起嘴角戏谑地看着他，摆出往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