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好坏,她却是满脑空白毫无辨别。
正如开了神智却未开灵智的白痴。有神无心。
店家过来问她所要何酒,她并不知作答,从身上掏出一棵明晃晃的夜明珠,店家接过珠子,二话不说,赶紧给她安排上店中最高档次的酒菜,竟然只是装了盘的炒菜和一盅米酒。
调味朴实,大约只放了盐,油是动物脂肪自然煎炒出来的状态,肉多的菜盘里油滋拉乎的,肉少的素菜里清汤寡水。
米酒混浊半黄,倒是自然醇香。
一切都是最古早朴实的做派。正是人类从生食时候跨入熟食不久,还在艰难摸索的阶段。
若非冥冥中有人带路,兴许连熟食都还不会用之生存。
她学着人的样子夹一口菜,喝一口酒,然后看着木栏外的长河发呆。她的眼底空茫茫一片,眼前所见似乎无一能激发出她的兴趣,大脑无思无觉。
突然,她眼角瞥见一袭白影,像是一落雪花飘入她的心房,冷不丁另她浑身一颤,紧接着便是她第一次带有欲动的扭头。
白衣人一进到洒肆便也注意到了她,一张俊美的脸上笑容如沐春风。他朝她走近,眼神稍有探究,而后微微惊讶,最后主动坐入了她的对面。
他向店家买的酒上了桌,喝了一口,他问她:“姑娘这菜不吃浪费,在下正好未买下酒菜,不如我们同吃?”
她怔怔地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见她不吭声,他没再询问,未得回答,他也并不去动她的酒菜,他端起酒杯饮了两口,淡淡扫过她两眼,心下暗寸:
同为水系,这姑娘眼中无物,心中无念,纯粹明清,俨然一副尚未开化的样子,照理说这个阶段应该还未能自主幻化人形才是,可她不仅拥有了人形,还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荒泽来到凡世,可见是个颇有潜力的灵种。
他垂眸不再去盯着她看,不管她懂不懂事,看久了终归不太礼貌。
所有灵种开化都需要其自然进展,她既然会选择来凡世,便应是她的灵智萌生需要这里。她无声观望各处,看似漫无意识,其实内里却是有着潜移默化的激荡,激荡达到一定值量,才会产生质的改变,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是千百年,待她寻够开启她心门的钥匙,她的灵智自然达成。
而这期间最好不能有不相应的偏颇刺激,否则生成的灵智容易出现异常。
他因为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在看,坐了没一会儿便打算离开。
却见她突然起身,步履盈盈如水波荡漾,一身紫衣翩翩似蝶,她像知道他要走一样,赶先站到了他的身旁,也不说话,只是眼神依旧空荡,整个人就像一只乖巧绵羊静静等他发落一般。
他明白,自己大概引起了她某种感悟,只是感悟太浅,她尚不会表达。意识到不妥,他再不敢与她过多的接触。从椅上站起身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肆。
他尽量做到心窍全收,不去过多感应于她,以最大可能的淡化对她造成的影响,希望全身而退还她平静。
然而事与愿为,即使后来他再没见过她,可他在她心理种上的种子随着时间堆叠,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其阴暗所覆之凶猛无人能幸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何况是弱水,她本就是羸弱到连舟都载不了的程度。一切于她只有沉,只因她至善至柔,她原本的沉是无所不容无所不纳的大爱之义,却因她灵智启发途中遇到的一个小插曲刺激了她的情绪,从而扭曲出了另一份另人胆寒的心性。
她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对面另一个极端。她一下子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至善至柔大爱无疆且自信美丽的弱水之灵,仍旧善良却缺乏觉悟的沉爱,暴躁冷血蔑视生命的沉溺。
善与恶同行,恶凭借无情总能抢占先机。
这又像是栖若的一场梦,梦中画面一段叠过一段,随后一阵眼花缭乱快速地翻转,时间已是一万年以后。
弱水无处不入,滴滴分散,渗心浸骸,所过之处,花草消亡,人烟尽灭,遍布之广,片刻已盈满大地。
他匆忙赶来,不知所以,与其战中交锋才认真见她第二面,惊愕仓忙之下难寻应对之法。
顷刻间,大水覆灭了整个世界。她终于拥有了整个世界包括他。
就在世界将归混沌的最后一刻,她将他缠绕于侧,深情款款却透着不顾一切的疯魔之气,压抑心中万年的话语终于得以说出:“我等你万年,寻你万年,我不知你是谁,若非是我用这种方式,你都不会再来见我。
“眼下我是知道了,你我同出一源,却生得一阴一阳,天意一体。今世缘浅,无妨,下一世我还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