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月微微福身,装作一副乖巧纯良模样,“爹爹,女儿只是觉得有些无趣,看着解解闷罢了。”
聂钦州身上还穿着官服,眼下乌青,最近太医院琐事颇多,家里还闹了这一出,是个人都会累。
他长舒一口气,迈着疲惫的步子进了书房,身上还是浓重的药草香。
“罢了,你爱看便看吧,权当消遣。只是女儿家学了这些东西也无用,若你是个男子便好了……”
聂遥天生体弱,聂钦州早些时候是有过让她学医的想法,要是他不在了她还能有个对策。只可惜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一身都在后宅,就算学得些真本事也无用武之地,还浪费了青春年华,更何况学医累人,他也怕自己姑娘这身子骨遭不住。
所以他便想让聂遥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学些琴棋书画、绣工点茶,将日子过踏实便好。
他曾想着要是聂遥是个男子便好了,他可以带着点,说不定还能进太医院挣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不负家族传承。
可她终归是个姑娘家。
路昭月倒是不认同这个想法的。
她曾在宫中念过书,但太傅总不肯教她太过深的东西,问便是“女子学这些也无用”。
这个观念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好似女子生来便是为了嫁人,传宗接代的,除了这些没有一点价值。
不管是平民女子,亦或是官家闺秀,王公贵族。
就连她这个公主,被灌输的也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
她从前贵为公主,当其位,享其尊荣,便也没得心思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觉得要对得起国家,不负百姓。
可她已经为国牺牲过一次了,这一世,她要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不再当深闺妇人,而是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爹爹,为何一定要是男子,有些事情女子做来未必比男子差。”
聂钦州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温顺的闺女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微张着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说什么。
“遥遥……”
路昭月手中还拿着那本《药草论》,她只是看着聂钦州,黑亮的瞳孔微烁,眼神炽热又真诚。
“我会让爹爹知道,我不比旁人差的。”她脆生生地说着,听起来甚至有些稚气,但又极为坚定。
聂钦州突然笑了,“有志气!”他像是有些欣慰,拍了拍闺女的头。
“既然这么坚定,那就证明给为父看。”他想着闺女大了,也有主见了,若是真能坚持下去,他也愿意做那第一人,给这丫头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
路昭月心中一喜,一抹笑颜绽开,更是眉眼弯弯,讨人喜欢极了。
“爹爹可知女儿是误食了毒芹?”她扶着聂钦州坐下,拿起手中的《药草论》,翻到毒芹那一页递到聂钦州眼前。
聂钦州接过书本,颔首,“定然是知晓的,只不过要装作不知晓。”
路昭月心中疑惑,蹲下趴在书案上,侧着头看向这个便宜老爹。
“这是为何?”
便宜老爹叹了一口气,“边关战火未止,闵城传来消息说是爆发了时疫,皇上有意让我前往闵城稳住疫情。”
“此时你出了事,不难想到是有歹人作祟,想拖住我,不让我去闵城。”
“若是我们反应太大,叫歹人知晓,我怕你小命难保啊。此刻我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正常人哪会日日出意外,至少近几日能确保你是安全的。”
路昭月也是才听说闵城疫情的事,这闵城位处三国交界处,若是疫情蔓延,对三国战况都不太好。
“那爹爹打算何时前往闵城?”
聂钦州回道:“皇上近几日身子不大好,还需用我,况且也没找到合适的随行官员,应该还早。”
“那这歹人消息不是很灵通啊。”路昭月噗嗤一笑。
她本想打听皇兄身子是如何不好,但转头一想,私下打听皇帝情况是重罪,她如今又不是公主,也只得作罢。
有聂钦州在,皇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自聂钦州准许路昭月学药后,她无时无刻不在看书。
睡醒了洗漱好便拿起书看,好像一天内除了睡觉和吃饭,她都在看书。
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向记得快,记得牢,不出七日便把一本《药草论》嚼的差不多了,而后像是感觉不够,又跑到城郊的庄子里去看聂钦州种的药材,挨个把无毒和不相克的药材尝了一遍,又或是亲自上山照着书去认那些野生的草药,挖一些带回家研究。
就这样,她日日夜夜地学,废寝忘食地学,还不知疲惫,只觉得自己充实极了,是她在宫中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她是一个有自己灵魂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循规蹈矩、任人摆布的木偶,只按着别人为她规定的人生而活。
临国的京都繁华依旧,人流如织,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