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城墙领空穿过时,荧惑悄悄探出头来。
蓝色的眸子想要再看一眼家乡,想要再看一眼教堂。
可她却只看见了一片红点,点燃了一片红光。
熊熊烈火在焚烧着教堂,逃不出城邦的人民举着火把,红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疯狂。他们要烧掉这个残留的罪孽,发泄自己的愤怒与恐惧。
那曾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教堂,可某一天,神明放下了第一把火。
毁掉了教堂的大半生机。
而现在,人类放下了第二把。
这个城邦里最宏伟的建筑,这个人类智慧的结晶,这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再也……不会存在了。
没有人为它哭泣,没有人为死去的教堂哭泣。
除了荧惑。
荧惑从来就不喜欢教堂,也从不喜欢教堂里的人。
她想,教堂或许也从未喜欢过她。
但现在,她为死去的教堂哭泣。
彼此讨厌的人和物遥遥相望,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面,就此告别。
荧惑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
所以,她要踏上不知道前路的旅途了。
……
随着叶片的卷曲舒张,荧惑领略了世界的风景。
她对照着外婆的牛皮本在世界的边角寻找珍贵的材料。
她前往冰原,凿下最坚固的冰,将它添置融合到地缝里,以防夏季酷热。
她深入火山,在岩浆深处盛出最灼热的火心,以防冬日严寒。
地震、海啸、战争、火山爆发……
所有地缝可能面临的灾难,所有可能需要她逃离地缝的情况都被她考虑到。
随着梧桐叶的世界旅行,让她集齐了所有的珍惜材料。
她缝缝补补,增增减减,地缝终于具备了一定抵抗灾难的能力。
而她现在要找的珍惜材料,是世界上最智慧人的睫毛。
她来到了这个村庄。
村庄里传播着关于最智慧人故事的歌谣。村口的小童欢快的传唱着。荧惑缩在地缝里听完了几首歌谣,她掏出玻璃瓶子,将小童唱出的音符捕捉。
据小童的歌谣诉说。
最智慧的人小时候眼睛圆溜溜,透着黑色的光。
随着他学识的增长,他的眼睛就越细越长。
而现在终于眯缝成一条缝,笑眯眯地坐在摇椅,很慈祥的模样。
于是荧惑就将她的地缝塞到最智慧人细长的眼缝里。
她本想拔掉睫毛,收集好材料就走。
可是最智慧的人正坐在摇椅看故事,荧惑不小心探出头,一下子就入了迷。
最智慧的人是个老爷爷,他捧着胡须,乐呵呵地在故事最吸引人的地方合上了书,吹灭了蜡烛。
嘴里念叨着:“熬夜长不高,明天再看吧。”
“明天再看吧。”
故事勾的荧惑心痒痒,她心痒难耐,却看不见结局。
最智慧的人闭上了眼睛,地缝迎来黑暗。
荧惑躺在地缝里,心脏被故事里主角的奇妙冒险勾的“咚咚”跳。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书,无论是学院还是教堂,书都是沉闷的,所有的书都指向“神爱世人”这一条铁律。
而今天,她无意中踏入了新世界。
好想知道结局,荧惑睡不着。
辗转反侧半宿,只好喃喃自语,安慰自己:“明天再走吧。”
“看完故事再走吧。”
……
老爷爷睁开眼睛时,地缝也张开一个口子。
金黄的阳光洒在荧惑身上,她被阳光叫醒,迫不及待探出头,要看故事的结局。
荧惑得偿所愿,故事很精彩。
她的脑海好像跟随主角到了世界上没有的远方。
很满足,那该拔下睫毛离开了。
荧惑刚想要拔下睫毛,最智慧的人又翻开了新的一本故事书。
……
新的一本也很好看。
又没有看见结局,又忘记拔下睫毛的荧惑在地缝里裹着被子睡不着。
结局是什么呢?
好想知道。
“明天再走吧。”
明天她一定会记得拔下睫毛。
第二天……
“明天再走吧。”
在地缝里缩着的荧惑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于是……
“明天再走吧。”
“明天再走吧。”
转眼间,冬天过去了,春日女神露出了笑脸。
忘了是冬季的某日,荧惑早已经拔下了睫毛,也再也不说“明天再走吧。”
她还是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