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定下,贺母言出必行的作风便凸显出来。
贺府的聘娶,词翰之雅,六礼之隆盛令人咋舌。许世婉眼见着成箱子东西流水般往清晖院里走,由起初笑嘻嘻地看笑话也逐渐冷了脸。廖铭成送过来的礼箱最多不叫人挑出错来便是了,她只是看了一眼,因为只此一眼就够瞧几个来回了。
世棠吃住日日赖在祖母屋里,祖母当她小女儿临近出嫁前的心思紧张,便随了她。白日里见她查收了礼单,便往厨房跑,今日糖醋鲤鱼,明日油炸藕盒蒸八宝饭,再不就是打量着树上的榆钱准备着杆和钩子,旁的好似都与她无关。
祖母眯着眼打量她好几天,怎么看怎么不像婚前恐惧症。
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孙嬷嬷去厨房捉了她出来。
当初贺府要去了世棠身材尺寸,催促文绣院抓紧赶制出婚服,新衣难免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眼瞅着亲事一日日临近,新娘子再不试穿其他人可要急坏了。
侯府送过来两套,世棠是第一次见大梁的婚服,是绿色的。世棠非常好奇新嫁衣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侍女碧衣说绿色彰显高贵。世棠又问,新郎服呢?是什么颜色,碧衣答红色。
许世棠哈了一声,这就对了,估计就是为了衬托男人,才说女着绿象征神圣高贵。
玉臂轻拂锦衣,大袖带过长风,五彩霞帔绕颈而过,粒粒珍珠璀璨夺目,似银河镶嵌入金绣云霞的斑斓中,待层层披挂上身,世棠被绚烂绮丽的盛世华服惊着了。
祖母越看越爱,声音温柔慈祥,“我的棠儿长大要嫁人了,祖母也老喽。”
世棠转身伏在祖母膝头,“祖母这话说得叫孙女不高兴,祖母才不老,祖母还要替我看护小娃呢。”
祖母抿着嘴,手指着世棠,“说话越发大胆,小心到婆家遭人耻笑。”
“只要祖母开心,谁爱笑去笑好了。”世棠眨着眼,眉眼弯弯。
吃罢晚饭,祖孙俩围着桌案。祖母走去卧室,抱出一只做旧的木匣,状似神秘的冲世棠笑。世棠感动,她岂会不知木匣里的东西,那是祖母对她满满的爱啊。
祖母小心打开匣子,向世棠一一介绍陪嫁的田庄铺子,祖母道:“碧衣、芳云几人的身契也在里面,你日后用的着。”
世棠眼神微微闪动,祖母在许家有许多不为人道的苦楚,有了银两傍身,日子或好过一些。她拦住祖母的手,“祖母先替我收着,若用着一日,孙女一定向您伸手。”
祖母面色一沉,把木匣往她面前一推,道:“侯府是应有尽有,你过去做大娘子也断然少不了银两。可是贺家庶长子精明强悍,你婆母这一房所出又很是平淡,方方面面少得了打点?再说就你如今这脾气,等用得着的时候,还能同祖母张嘴?”
随后又瞥了她一眼,“拿着!”
许世棠看着面前的木匣,古代女子出嫁尤其大户人家,讲究一个绝对不能被轻视,从陪嫁的东西上便显出女方的骄傲——带齐全了青中老三个阶段的所用之物。
贺母做得贴心,知道许世棠比不得前头几个姐姐,故此三五不时地往她清晖堂里送东西,变相地让她手头宽裕点,这样安置起来也从容。
世棠懂,祖母自然也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自己孙女还用的着她贺家贴补,笑话!
世棠不用看,便知晓匣子的分量。
贺许两家亲事定于次月初八,距离良辰吉日不剩多少日子,两家均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婚事筹备中去。
定远侯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家丁奴仆进进出出,个个洋溢着喜气。
贺启焱脸上无半分笑容,坐在书房里手拿一卷书,半天不见翻动。门房小厮来禀,说萧家二爷在东来顺酒楼设宴,请六爷过去。贺启焱没推拒,命人备了马,只带着贴身侍从兆平往御街去了。
大内正南的宣德门前有条街,笔直地向南,过了天汉桥,又穿里城朱雀门,一直延伸至外城正南的南薰门。这条长度七八里阔约百步的街道便是赫赫有名的御街。
因是皇帝专道,修建得极其宏伟。街道两侧设有走廊供行人步行也开满了各色货摊商铺,集中了酒楼、茶肆、游艺等娱乐场所,可以说纵横通衢畅八方,是汴京城规模最大经济最繁荣的商业区。
廊下用砖石砌出东西两道沟,沟上过去种植的御柳而今改种为桃李杏梨,沟内遍植了荷花,到了春夏之际,杂花交错,远远望去,御街就如锦绣长龙一般好看。
东来顺位于御街中道,过了天汉桥南侧以西,是达官显贵们宴请宾客最好的去处。南来北往的珍馐佳肴只肖说得出名字,必能叫人吃到最正宗。
亭午时分酒楼里人声鼎沸,伙计们迎来送往每一位贵客。酒楼得了萧元忠的吩咐,令一名小二在楼外候着。
贺启焱下了马,自有后生紧着过来替他赶马归槽。早就候着的小二引着他登上酒楼的二楼,在最东一间雅间前住了脚。
小二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