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爷打算放弃抵抗了,心想如此也好,总得有一个主动点,不管谁主动,都成。
管家没辙,只得领擎男往刚才的大堂走去,他远远地走在前面,想急着去通传一声,擎男便把脚步放慢了些。
幸好,张公子还在大堂里品着茶,管家急匆匆地走过去小声地说着什么,那张公子一抬头,正撞上擎男的目光。
张庐升今日穿得一身银灰色的长衫,上面精美的缂丝图案如同一幅水墨丹青画卷,其中山川连绵起伏,松柏挺立,几片祥云飘散在天地之间。
擎男不自觉地目光柔和了许多,她喜欢中式传统艺术,书画、戏曲、服饰等都喜欢,虽说她提倡新式的变革,可对于这些文化中的瑰宝,却是坚定的守护者,她觉得这些宝藏中总是在传达着人文的气质和生命的气息。
比如这件衣衫就让她想到魏晋名士竹林七贤的清淡放达,儒雅温藉,高山流水,千里命驾,弹琴咏诗,自足于怀。
擎男觉得自己想远了,忙浅浅一笑,收了心神,低头看向自己。
她今日一身白衣,当真是素净寡淡,不似看戏那天,一身淡紫,明艳动人,不过倒添了几分清俊端庄。
管家退走了。
擎男迈入大堂中,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别怪他,是我自己非要进来,这个举动或许无礼,可是也是你无礼在先。别人专程前来拜会,你说不见就不见,而且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也目无尊长,我很是奇怪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张庐升深邃氤氲的眼眸渐渐清晰,他淡淡说道: “我目无尊长?从何说起?”
“因为我爷爷在你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孩子,他提起你时也是小心谨慎的,哪有长辈在晚辈面前需如此表现。”
庐升的嘴角微微牵起,可目光依旧淡淡的,他没有回话,只静静地看着擎男。
“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只想搞清楚你跟我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若解释得合理,我便原谅你的狂妄自大,傲慢无理。若是你解释不出什么,我便……”
“你便怎样……”他的目光似乎产生了微弱的变化。
“我们赵家从此与你再无瓜葛,无论是我还是我爷爷绝不会再来找你。”擎男斩钉截铁道。
“晚了,我已经应了你爷爷,我们之间不会无瓜葛。也就是说我不会解释不出,我一定解释得你满意。”
“你应了我爷爷?应了什么?”擎男一愣。
“我这就解释给你听,你听好了——你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
擎男一怔,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这种真没有想到: “恩人?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恩人,好像我们全家都似欠你的。”
庐升又道:“他虽然救了我,但是他也惧怕我。”
擎男又是一怔,睁大的双眼写满了疑惑。
“如果我说他是六十年前救得我,你可相信?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们普通的人,你可还信?”
擎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手指紧紧地抓着裙摆,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怕了?”庐升上前了一步,又一步。
离得近了,擎男觉得那股威慑的气势更强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不再后退,所幸,那恼人的威势也停住了,停得刚刚好,这个距离她伸手打不过去,
若再靠近一毫,她真要伸手打人了。
“既然恩人求我,我便答应了,回去跟你爷爷说,我允许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便是。”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
擎男还未想好要如何回复,眼前之人将身一侧,留下一句“回去吧”,便转身走了。
他走得极轻,头发和衣摆被风恰如其分地轻轻卷起,又走得极有力度,庭前两侧的花草也似是颤颤巍巍地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