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出生在一个放在近五十年内看都过分炎热的台北夏季,烈日炎炎,很少下雨,嘴唇在外一晒,几分钟就变干涸。盛夏未曾与她分享过生机,反倒从她身上夺走大半生命力,随着高温升腾蒸发。
她生重病,几次进监护室,才发现用医理解释不通。
她很早知道八大时空的存在,是因为从铁时空来的异能医生说她的病根源在于异能行者,也就是有战力指数的人与麻瓜的结合,让基因链条错乱,理论上极小的概率,真正发生在何皎皎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临床表征倒是和麻瓜一样,脆皮体质,没停下过的发烧吊水,连心跳都跳得异常,从很难不死到勉强能活,花了整整十六年,自然而然地,爸妈对她的期待由成为什么样的人,变成活着就好。
从国小起她的外号就是药罐子,书桌抽屉里堆满没有贴标签的药瓶,找书的话药也跟着响,哗啦哗啦,经常被人笑话。
王亚瑟从小到大最怕聒噪,拧着眉头盯她,然后叫别的同学闭嘴,把她的药瓶一只只拿出来,堆在自己空荡荡的桌樘里。
他是不念书就很聪明的那种人,但何皎皎不完全是,后来他们就共用一套书,王亚瑟看得少,何皎皎看得多,反反复复地看,因为那个时候她能看的只有这些。
但至少她还是能念书的,一直读到国中二年级,然后她又一次进了icu,因为痛苦太多,她对那天的记忆很模糊,应该是很难得的,王亚瑟找她出门,土龙帮太子爷的娱乐方式不多,除了在家练战力指数,就是去诚品书店看有没有新出的国外名著。
何皎皎自己回想,都觉得自己毁了这份难得。但王亚瑟那会儿是不是哭了?好像有的吧,总之她肯定是哭了,她才十五岁,对死亡多无知就有多恐惧,一边哭,一边还要对满手都是血的王亚瑟说:“你别害怕。”
她毁掉他四位数的衬衫,把自己沉重的头埋在胸前第三颗纽扣旁,晕了一大摊浓重的红,铁锈味闻得人直干呕,却不想死,也不想他怕她。
得承认自己自私才行。
再往后,她出国住院,手臂上的针孔又深又紫,一年后在私立高中见到雷克斯,一堆美式发音间混入两句格格不入的闽南语,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脱轨,相爱好像让他们的痛苦都变得轻飘飘的。她的病往好方向走,但她和雷克斯并不能,有太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东西,她默认其存在,又没办法在结束时故作坦然地说:“不过试错而已。”
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一切过得很快,又好慢好慢,她在好多个瞬间里,感受到难以释怀的永恒。
她不确定这是否该被归结为命运,让人措手不及地相遇,毫无预兆地分开,最后,也许并不是“最后”的再重逢。
她是瞒着父母回国的,办转学买机票时还来不及想,等意识到时,她这种行为已定性成典型的“先斩后奏”,于是将错就错,用银行卡付了一居室月租,她不想一个人住家里的房子,太空,也太惶然。
但银行流水不会骗人,远在荷兰跑事业的父母向家庭医生再三确认她只需要定时服药就不会出问题,将将放心下来,帮她联系了模特分公司,做文学杂志封面模特兼职。美其名曰自己赚房租,实际是找熟人看顾她。
她原定提前二十分钟到摄影棚,预留的时间全耽给王亚瑟那斥满古龙香的外套,所幸第一天没什么拍摄任务,只是换上简单的白T牛仔裤,拍了几组公式照,作介绍资料用。
期间王亚瑟给她发了简讯问外套扔哪了,何皎皎叫他去找金宝三,再看眼短信时间,多问了一句:“你结束得这么快?”
“丁小雨那家伙在音乐教室弹钢琴,弹得我都没兴趣打了。”
手机九键被她按得咯吱响:“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么玄幻的事说得很平常?”
王亚瑟没有再回,何皎皎百无聊赖地盯短信界面盯了快一分钟,结果他老爸王土龙的电话先拨进来,叙旧半天才进正题,拜托她告诉他儿子自己没死。
何皎皎觉得古人说得对,有其父必有其子。
等她从摄影棚赶回去,只看见躺了一地的花衬衫社会闲散青年,和一脸别扭却互相搀扶着的汪大东和王亚瑟。
明明两小时前他们还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现在搞上你中有我这一套,何皎皎实在没眼看,气没喘匀,磕磕绊绊地说:“叔叔,他没事,他穿了防弹背心的。”
王亚瑟的那滴泪尴尬地停在面中,被他大力抹掉,汪大东非说要庆祝他老爹没死及二人头一次并肩战斗,请他们吃芒果冰。
或许是打打闹闹到太晚,平常需要排队的刨冰摊今天倒没什么客人,汪大东望向发呆的何皎皎,对新认兄弟的朋友很热情:“要不要给你点个小份的?”
王亚瑟懒洋洋地解开领口的纽扣,替她拒绝:“她芒果过敏。”
常理来说,拥有战力指数的人身体素质较常人要好,轻剂量的药物不会影响到他们。由此逆推,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