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里,未化的积雪堆在两侧,新雪落下又覆盖上去。来来往往的百姓将本就被雪水浸透的土地踩的斑驳。
往里走,是几处废弃的院落,惟有一扇木门开了条缝,清苦的药香混着凛冽的风雪味,从里面飘出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从炉子上端起药炉往屋里走。
残破的纱帐半掩着,只能瞧见几缕散在外面的头发。
陆枝雪靠在软枕上,眉头不安的蹙着,睫毛轻颤。
狱中湿冷,干草垛里满是过冬虫蚁。
陆枝雪鬓发披散,她缩在墙角,身上是刑部来问话时,留下的鞭痕。
“我儿,父亲对不住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陆枝雪茫然的想,陆家上下一百七十口人尽数问斩,她是右相独女,怎么可能活下去。
紧锁的铁门被打开,太监手持圣旨,说陛下开恩,免了她死罪,发入奴籍。
“是不是赵简求陛下开恩,这才留我一命。”
前来宣旨的太监眼神有些躲闪,“这些事,哪里是我们做奴才的能知道,陆姑娘还是尽快谢恩吧。”
陆枝雪想到了什么,满脸泪水哀求道:“大人,求求您了,让我见一见赵将军,我父他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
“陆姑娘,护国大将军是不会来见您的。”那太监一脸为难,“您就别糊涂了,如今赵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怎么会来这种晦气地方。”
月色从两米高的小窗透进来,在陆枝雪身上镀了一层冷光。她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眼底汹涌的悲伤,皇帝开恩又如何,她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况且,那些罪名根本就是莫须有。
见她不说话,老太监劝道:“那些罪证,老大人可是都认了的,您这会儿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摇了摇头,“姑娘还是赶紧和咱们走吧,您如今是代罪之身,稍有不慎,就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陆枝雪只喃喃,如痴傻了一般,“我父亲他一向克己奉公,决计不会做这些事的。”
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外面已经派人来催了一次。
那太监有些不耐,侧头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说话间就要把人捆上。
他冷眼瞧着,蹙着眉甩开袖子,“行了,实话与你说,就算是太子来了都没用,老大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您还指望着赵将军,朝中谁不知道,若不是护国大将军和右相这层关系,咱们怎么能拿到这些贪赃枉法的证据。”
“您还是省些力气,想想自己个儿今后的日子吧。”
再往后,那太监说的什么,陆枝雪再也没听清了。
似乎从那日,她说她要嫁进东宫开始,一切都有迹可循。
胸口一阵绞痛。
“姑娘?姑娘?”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陆枝雪猛然回神。
“姑娘,药熬好了,趁热服下吧。”灵香恭顺地将药碗递过去,“外头又下雪了,姑娘冷不冷?”
纱帐撩起,露出一张清瘦苍白的脸。
少女脸上泪痕未干,晶莹的水珠挂在鼻尖,睫毛湿漉漉粘成几簇。精致的眉眼间掺杂许多愁思,肌肤细腻如白玉,没有半分血色。
陆枝雪撇开头,抬手拢了拢身上的破旧棉衣,骨节突出的腕子仿佛稍用力些就能折断。
“姑娘别难过了,仔细哭坏了眼睛。”灵香将药碗放在一旁,替她掖了掖被角。
这几日,她与陆枝雪同在一处,也生了许多情谊。
“灵香,最近街上可有什么事情?”
灵香看了眼陆枝雪的脸色,摇头,“姑娘可是想出去逛逛了,等你养好了病,自然有的是机会。”
陆枝雪苦笑,如今她被买到云月楼里,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她撑着手臂做起来,许是动作有些大,又或是肺里进了冷风,陆枝雪捂着嘴巴咳了个昏天暗地。
自从那日她在狱中昏厥,清醒时便已经躺在这狭窄的小屋了。
一架破屏风、一张床,屋里连个板凳都没有。
左右时不像是水云楼那富丽堂皇的地方,更像是废弃的院子,收拾出来叫她活命。
平日里只有她和眼前这个叫灵香的丫头,除了一日三餐,还有一碗碗浓黑的药汁,一顿不拉的送进来。
之前她忧思过度也没察觉出不对,这几日渐渐好了,发现只要喝了这药,便浑身疲乏,困倦的厉害。
“放着吧。”陆枝雪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股说不清的凉,如这名字一般,像极了外头梅树枝上的雪。
最近这几次的药,她都是等灵香去忙别的,悄悄倒在了外面。
可今日,那丫头似乎铁了心的要看她喝进去。
“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好。”
陆枝雪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