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残渣还崩到了柳楉身上。
海棠僵得像根棒槌,柳楉俊脸更瘫。
云灼被自己吓一大跳,耷拉着飞机耳:“…不…能…用…了…”
这下闯祸了。
“师尊,对不起,”她小心翼翼走到柳楉旁边,讨好地咧开嘴,“不是故意的。”
一声师尊叫到了柳楉麻筋上。
她剑劈半边山,吃光半月饭,现在拆了家才说自己不是上神。
这世道终于癫了。
云灼不是上神,柳楉当然不信。
没关系,柳楉安慰自己,他很乐观,上神转世是没有前世记忆的,慢慢培养起来,总有一天厚积薄发,让无穷碧再现辉煌。
但他也感到惆怅,唉,人不人猫不猫,上神这一世也混得一般般。
云灼还在旁边偷看,发现这人好像是铁了心认定自己是上神,油盐不进。
尾巴颓丧地垂了下去。
海棠收拾残局,云灼跟着帮忙,一本摊开的画册躺在脚边,云灼看到封面上的字,忍不住念道:“上神阅世图?”
“哦,”海棠是个话多的热心肠:“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上神转世的事迹都在这里面,有提灯问月的雅图,也有些是战事,您可以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呢。”
云灼逐页翻看,竟真是栩栩如生的篆画,不少画里的家伙她都眼熟。
也有例外。
某页上描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
其余的画都是柔美的丹青,唯独这页只用了黑墨,笔画凌厉躁动。
上神白衣胜雪,剑挽和风,与鬼缠斗在一处,黑白分明,打斗貌似焦灼,如棋盘乍乱,看不出胜负。
云灼指着鬼:“这是?”
她不记得上神和这样的丑八怪打过交道。
“无恶不作的魔头,听说是年轻的时候修炼入了魔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数百年来专吃修士灵相来增补修为。”
海棠想方设法要把一个摔断的瓷狗拼回去,摁出了一头汗,柳楉被傻得没眼看。
其实海棠还想补一句“真是个阴魂不散的老不死”,但没敢。
“吃灵相是禁术,不留神容易丢命,再说就算能增补修为,一年吃百十余个都不够用啊,”云灼皱眉,不悦道:“数百年该吃多少人,造活孽。”
“是啊,”海棠终于放过了瓷狗,语气很轻快地说,“不过现在好了,您回来了。”
云灼:“什么意思?”
室内沉寂片刻,气氛微妙。
海棠:“就…”
他忽然觉得不太靠谱。
柳楉干咳一声。
…
“除魔?”云灼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想笑。
“没错,”柳楉指尖上跳着一簇淡金色的神焰,焰色在浓黑的瞳仁深处扭动,他说:“上神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柳无心。”
云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做不来,做不来。”
海棠从师尊手里接过香,小心翼翼插到香炉上。
无心是柳楉的字,这个名字没什么人记得,尚未脱尘的时候取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恣意不羁的少年。
“柳无心哪有师尊好听。”云灼抱着胳膊小声嘟哝。
她被上神养得很刁,别说柳楉,连命宿本尊有时也拿她毫无办法。
多背德啊,海棠暗自想。
云灼翘着脚用嘴吹刘海,还斜眼看柳楉,你非认我作上神,我也非认你做师尊,有什么好奇怪的。
柳楉一时无话,忽然留意到桌上的空碗,转头问海棠:“你从哪找来的面?”
海棠本想溜号,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老实回答:“这是您的长寿面,邹媪特意留着给您庆生的,我跟她说您提前过生辰,就把面煮了。”
柳楉面无表情地夸了他一句:“…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
云灼听说长寿面是不兴咬断的,于是对自己囫囵吞枣的吃法十分得意:“师尊放心,我没咬断。”
活宝最怕凑一对,柳楉又一阵头疼。
“这是什么东西?”
她指的是海棠身前的供案。
一张精巧的小供桌,正中央的墙壁上纵向挂着一卷展开的画幅。
其实是海棠小时候临摹的上神像,但是海棠不好意思说,含糊其辞说是供奉。
也是柳楉的问题,徒弟敢画他就敢贡。
这原本是祖师爷的牌位,落魄之后不知在哪任倒霉掌门手里把祖师爷画像搞丢了,于是一直空着,直到连路都走不稳的海棠举着一副新的画像咿咿呀呀要他抱着放上去。
他心大,也没想着问一嘴画的是谁,觉得祖宗画成什么样无所谓,投胎几百回恐怕自己也忘了当年容貌,于是硬是容忍这尊抽象的尊容在白驹阁闻了十年敬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