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医少药,她宫内的病症,他束手无策。日日唯有这汤婆子,暖脚暖腹,略作宽慰。
“哎哎哎,哥哥。”榻上的人忙不得的嗔他:“那是我的残水,换水呀,茶吊子里有新的。”
可他不在乎,他一点不嫌弃,偏不,就爱用她的残水。
“那茶有些冷,且等我把水倒了,给你兑滚开的。等等啊,等等我啊。”
“吱嘎”门开了,韩嫂子和丁婶子顿时猫身,瞪大了眼:“来了来了,快看快看。”
只见宋大人一手木桶一手木盆,倒盆水能多长时间,还不忘关上门。想来十分重,吭哧吭哧的挪到院子里,泼了盆里的,还未来得及撒桶里的,屋内喊了起来。
这一喊更不得了,平日沉稳的大人,慌的几乎踢翻了桶。
“来了,我就来,灶房火熄了,鸡也不少一只。吃茶我来倒,你莫下来了。”
说罢,赶紧倒了水,忙不迭的往屋里冲。湿滑的路面,差点跌跤!
“哎呀,哎呦,哎呦呦。”
大人没发现,黄狗冲着墙头上的两人“嗷呜”一声。丁婶子一个没站稳,唯恐怕被发现。“哗啦”一个屁股蹲摔的四脚朝天。慌乱之下无处抓挠,韩嫂子也被拽了下来。
不喊疼,一个个捂着嘴“咯咯咯”的笑。
“噗通”“哎呦”两个爬墙头,听墙根的妇人。一骨碌跌落下来,揉着身子,却又笑个不停。回想刚才那一幕,真真要笑背过气去。
“老货,输了吧。”
“服输服输,愿赌服输,心服口服。”丁婶子揉着骨头,喘着粗气感慨:“天爷啊,叫人说什么好呢?”
“我只知不打不骂便是好汉子,谁想天底下还有这种男人。桃花呀,娘子哎,丑成那样,竟遇上这么个体贴的男人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下了蛊了,吃了药了,难不成是妖精幻化的,就迷成这样?天爷,天爷,想不明白,猜不透!”
得,想不明白不想,猜不透不猜。回家回家,儿子不尿炕才是天大的事。
里头人哪里知道外头的热闹,宋清平吹了灯,小心翼翼的摸上床。干草填充的枕芯,晒过后发出秸秆的气味,躁动的亦如他的心。
“冷不冷?”
被里他握住她的手,试图靠近些。
“哥哥。”她痴痴的问:“回来的路上,小满问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怎么办?’可父母媒妁,有反抗就是忤逆。我不懂了,你说,咱们该怎么教她?”
“小孩子家的,教她什么呀,本就不该问。”
哪有心思谈这些,他心上急呀,急的脑门上都是汗。
“身上可干净了?”
“嗯。”
她羞涩的嘤咛,他就要侵身上前。
“咚咚咚”
“咚咚咚”
门板拍的山响,懒懒的声音响起:“我老婆这胎总也生不出来,像是不太好。请娘子去看看,实在没救,就让她去了吧。”
这是什么狗屁话,来人是谁?一听就知道,镇上顶顶有名的无事忙、破落户罗瞎子。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这一日日田不种,工不帮,骡马一样接二连三的养孩子。所以他诨名‘骡马’一点没说错他!
“骡马你少扯闲篇,有这功夫还不快回去服侍她。热水烧了吗?茶汤备下了吗?”
苏锦立马坐起来,几乎是跳下床,一边掩怀一边找鞋,嘴里嘟嘟囔囔。
“快走快走,再晚点命没了。”人还没出去,扬声喊道:“英姑,英姑,快随我走。”
“男人家哪有服侍妇人的,那是血房,沾上了好几年走霉运,我也不能沾不是。”
好有道理,罗瞎子倚靠着门扇,歪门邪说一套套的,镇定的不像话。
门呼啦一下开了,那人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地。还没来得及站稳,迎面被啐上一口。
“呸!挨千刀的畜生,你老婆跟了你才是倒霉,倒八辈子霉。”
有名的收生婆子,抱腰娘子,陈先生、陈大夫,就这样拎着匣子匆匆离去。
她根本无暇顾及,她哥哥,宋大人,一个男人那满眼的盼,一腔子的热,生生被浇灭个干净。显然,他早已习惯,不知多少次了。
凡经她手的,夭折率大大降低。技术之高超,以致于有畜生难产了,也来寻她。
一日日白天忙,夜里赶的,竟比他这位县主大人还操劳。摸摸尚温热的被褥,不禁笑了起来。不得了,这丫头现在会骂人了!
呵呵,自己没孩子却是小镇第一流的收生婆子,多么讽刺。
哑然失笑,却衍生几分苦涩。偏老天不公,错配了姻缘。珍珠掉进灰堆里,几乎丧命。她那样喜欢孩子的人,何致于自家无法生养?
都是他!
拘禁她,侮辱她,折磨她,强、暴她,乃至于殴打她!
畜生,敢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