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她一点儿都不急。打量够了,方才幽幽启唇:“你来的正好,我有桩喜事告诉你。”
“哦?喜事,夫人请讲,我洗耳恭听。”
我?你也配!魏氏暗啐。二句话交锋,火药味十足。
“今儿我嫂子来,见孝贤和我侄女两个有问有答,有说有笑,小儿小女的看着着实让人喜欢。我做主,就把这亲事定了。”
“定亲?我没听懂。”说这话时高盼儿抬首定睛,看向她:“谁定亲?我孝贤狗大的年纪,不读书不中举,早早的把个亲事定了,夫人似乎心急了些。”
呵,话里有刺儿啊,这是。
“不小了。”魏氏依然微笑:“又不让他现在成亲,小儿小女先定下,我瞧着挺好,顶般配。”
“般配?呸。”猛啐一口:“不配!”
“怎么不配?”
嗨,不等魏氏开口,青霜反唇相讥。
“我家灵姐比贤哥小一岁,女红针黹,诗书琴画样样行得。虽不是嫡出,可我们舅爷就这一个姑娘,夜明珠一样的看待,哪里就不配?”
“瞧瞧,瞧瞧,我们舅太太送来的定礼。这金这银,还有这绫罗的衣裳,蟾宫折桂的荷包,不喜欢能送来恁多?”
青霜边说边捧着东西给她炫耀,高盼儿瘪嘴噤声,咬唇死命忍着。
见她吃瘪,想前头吃了她许多瘪,青霜越发来劲。
“再说了,自古嫡庶有别。嫡配嫡,庶配庶,都是一窑里的砖,你挑拣别人也看看自家。凡事自有主母夫人主张,一蹦八丈高的蚂蚱,哪里就轮的到你蹦跶。”
“啪”甩手一个巴掌打在青霜脸上,再说你娘的腿!
紧接着指着鼻子骂将起来:“她喜欢我却不喜欢,拿这些三文不值两文的破烂糊弄谁。我周家,我孝贤不稀罕!”
“他是我儿子,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定亲你们谁吱会过我?他定亲我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儿子定亲,为娘的蒙在鼓里的吗?你们谁问过我,啊?”
一时听到主母、夫人,心中如油淋一般炸躁。只觉那些东西在眼前晃悠的头疼欲裂,去你娘的夫人主母,老娘不忍了。
“自古?嫡庶有别?”高盼儿红了眼:“笑话!这话你糊鬼呢,别人说到罢,你说我再不信。你家姑娘怎么不配个嫡子?偏偏撵着我们爷上赶着?打量谁没见过嫡女,你听好。”
挺胸抬头,叉腰撸袖。有的没的,一口气说尽。
“眼面儿前的模子,我们爷的先夫人,尚书府嫡女独女,天家添妆,诰命加身,门第根基强似你百倍,你见他配哪个庶女了?当日可瞧得上你家三姐姐?”
被拿住了。
竟不知高氏对苏锦的头衔如数家珍,怼的魏氏涨紫了脸,哑口无言。
“你……”
青霜护主,刚吐了一个字,被怼的八丈远。高盼儿的嘴似利剑,根本不许她开口。
“你闭嘴,还再说了,再说什么。自古认人唯贤,眼皮子浅薄的小家子才分嫡庶。还拿我们大爷做例,你尊贵嫡女怎肯下嫁庶子?还不是希图他显官要职,图周家富贵煊赫,还跟我提嫡庶。”
“呸,说出话不怕人笑。那院里、祖宗堂里先夫人的嫁妆,无事去瞧瞧,没见过去见见。瞧瞧什么是金陵千工拔步床?自家细比比,自家带来的架子床提的上嘴吗?”
还有丫头子上前,又被她一推一个趔趄,急赤白脸的继续骂。
“配不上,我说配不上就配不上。我儿子是周家两房里唯一的男丁,老子英雄儿好汉,日后为官做宰,就是配公主,做驸马都使得。又不是正经老婆养的,一个奴才养的丫头子,就想打发我恁出息的儿子。休想!”
“有打我儿主意,耽误我儿前程的,我高盼儿第一个不答应。我把话撂这儿,这桩亲事不作数,有硬配强逼的,除非我死。我有一口气都不成,只管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说到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学起她娘的样子,瘫坐在地上,扯头发撒泼打滚,一行哭一行乱嚷。
“你们都欺我们,欺我是姨娘,欺我儿不是夫人养的,找个小妇养的丫头子胡乱配了。挟制我不算,还要来挟制我儿。”
“孝贤是爷最看重的哥儿,婚事爷是要亲自过问的,谁许你们夫人娘子的充大头,自作主张的给定了。分明是作践人,分明是见不得我儿好!”
家下人纷纷嚷起来:“姨娘你失心疯了呀?怎敢顶撞夫人。不得了不得了,这说的做的,死不挑时辰呀。”
高盼儿疯了,却是装疯。她就是借题发挥,发泄出心中所有不满。
要说她闹是真会闹,甚知书达理的宦门小姐。今日哪怕闹出天际,也都是为娘的为儿子力争,料周彦邦就是知道不能如何她。
索性,装疯卖傻,一不做二不休,闹就往大了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