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她缘何不怕?因为她来时早安排好,打发丫头不住的来听信,一时不对,赶紧的让孝贤去搬救兵。就说,‘娘要死了,娘被夫人打死了。’
果真,菩萨显灵,天皇老子驾到,她高盼儿命不该绝。眼见他来了,可不得了,哭喊着上前,举着烂猪头脸往他眼前挤。
“杀人了,夫人杀人了。爷,夫人要杀我。瞧,瞧我这脸上身上都是夫人打的。”
哎呀呀,这脸不能看。不似刚才面红,整个的淤肿起来,呈乌黑色。连带着眼嘴口鼻,肿胀的没法看。
孝贤进来就哭,说娘要死了。他刚刚下朝,官袍子还没来得及换。才进门就听到杀猪似也的哭喊。
再看看,一个举着刀,一个烂着脸。一个狠厉,一个凄惨。催命一样赶来,就为了撕掳妇人们的事?
登时就恼了起来,对着魏氏一通训斥。
“宅门子里动兵械,闹的鬼哭狼嚎,嚷的阖府皆知,你就是这样当家立纪的?只图自家痛快,一味的打杀。看不顺眼的都杀光了,叫人说我门弑杀成性,就舒坦了?蠢妇,悍妇!”
好一通不分皂白,魏妍芝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凝噎咬唇,眼泪往腹中咽。
“冤枉,爷冤枉好人。”自家小姐受屈,做丫头的哪能忍,青霜上前:“是高氏贼奴,公然顶撞夫人,辱骂主母,仗着儿子全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天爷,你们一群人对我一个人,到底谁欺负谁?”演技上身,眼泪一汪子一汪子的流:“呸!贼狗奴才,爷才不会冤枉人。爷是青天大老爷,断案无数,看一眼即知是你们仗势欺人。”
来劲了,高盼儿来劲了。黑紫的嘴说不甚利索,还是挣将着要说,要告状,死死的抱住周彦邦的腿。
“听闻夫人给贤哥定了亲,不过多问问小姐家世、学识。我只说了一嘴‘小姐不是夫人养的’夫人就恼了,骂我是妖货淫、妇,说、说孝贤哪里又是夫人肠子里爬出来的,还不是小妇养的。”
说到此处痛不欲生,悲悲戚戚。
“这要论起来,一杆子抡倒一片,爷您不也是……我听着气不过,分辩了几句,夫人就要打杀死我们娘们。还要、还要把哥儿带走,不让我养了。”
直哭的语无伦次:“爷来的多些是为了孝贤,夫人想是多嫌着我们娘们。如此,我死便是,掸去鞋里的沙,拔去肉中的刺。没了儿,我也活不成,不若去陪先夫人。”
说话爬起来就往门扇上撞。
好个恶人先告状,听的青霜拳头都硬了,接话骂道。
“娼妇、毒虫,叫你装叫你演。刚才的猖狂劲儿呢,你骂我们魏家上下一条藤的勾搭爷们,你骂我们姑娘不配为夫人。爷面前又卖惨装可怜,撒谎成性的谎精。都是你,你想做夫人,处处使绊子。爷,不要被她骗了。”
妇人们纷繁嘈杂,七嘴八舌,寻死哭闹。周彦邦只觉脑仁要炸开一样,烦都烦死了,哪有心思断这鸡毛官司?
以为他能回转,反而火上浇油,他此刻什么也听不下去。回身抬脚,一脚揣在青霜心窝子上,大骂道:“打打打,再多嘴,打死这奴才!”
高盼儿登时喜上天灵盖,怕他不真打,仍旧哭喊着要去撞头寻死。
“爷,您听听,当着您的面儿,还不饶我,骂的一个叫难听。若您不在,我们母子……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早晚是个死。”
他还站在这儿呢,能真让她死,早被婆子们拉住。
可恼坏了周彦邦,不听则罢,听了……嗐!被她挑唆的,连连下令:“拿板子,拿藤条,二十板子一个不许少。”
“不许,不能,我不依。”
见他动真格的,魏氏急了,站出来阻挠,转着圈儿的劝。
“爷休听信奸小的挑唆,这妇人善会扇风引火,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各中情形,听我说,听我讲。偏听暗,兼听明,好歹听了两边再发落。”
“休要多言,人可是你打的?刀可是你拿的?”
好个不分青红,不问皂白,油盐不浸。他甫一进门,她就知道遭算计了。
可青霜不能打呀,板子真挨在自家头上,跪下来求饶。高盼儿冷哼,你也有今日。
“孝贤还请姨娘带走,姨娘的伤着人请太医诊治。我知错了,这丫头从小跟着我,好不好,我来教导。请爷抬抬手,也顾着些我的脸面。”
“火星子溅到自家脚背,夫人也知道疼。怎地打我的时候,这番下死手?您是夫人惩治奴才,爷就不能发落这丫头?”
举起她那猪头脸,嗡嗡的说道:“爷别饶,就是这丫头作妖生耗。想出这恶毒的法子,拿篾片打人,夫人就是受她挑唆。不制裁她,不正我家风!”
“打!”
周彦邦高呵一声,藤条春凳俱妥,青霜被压在凳子上,惊恐的望着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