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依旧和没事人一样,甚至隔三差五来家里,打着看望阿娘的名头,实则言语尽是讽刺,最后再顺手拿走屋内的东西。
“都是一个村里的,互相照应着。这么小气做什么。”
一日阿秋关好门去城里买东西,回到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手中糕点掉落,被狂奔的阿秋一脚踩碎,融入泥土。
他一路在村中奔跑,他在害怕。
路口前方围满了人,像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村民们笑得前俯后仰。透过缝隙,阿秋看见了满身污秽蜷缩在地的阿娘。
“阿娘!你们走开!走开!”阿秋拼力挤进去,抱住迷茫发抖的阿娘。
“哟,阿秋来了,你娘正找你呢。”
村子里的人们嬉笑在一起,孩童们手里拿着石头砸她,“你儿子不要你这个疯婆娘啦。”
“吃喝拉撒都要人管,瞧你这样,怎么不去死啊哈哈哈。”
“疯婆子,就是你这样害了阿秋,阿秋都不能去学堂了!”
“你相公都不回家,早就厌烦了你,在外面有人了。”
“死了算了吧,这样活着多没意思哈哈哈”
……
他们面目变得狰狞,本该是伯伯,是叔叔,是一同长大的伙伴,但他们却是游荡世间的恶鬼。
阿娘突然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阿秋:“我的儿,是阿娘,都是阿娘害的你,我该死,该死……”
-
阿娘死了。
是村民清晨在村口的那方池塘发现她的尸体,尸体已经冰凉,水肿发白。他们都说她是想不开跳河自杀。
他们还说,人活着多不容易,怎么就想不开死了呢,留阿秋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世上,好狠心的娘。
阿秋的爹回来是在一个深夜,他带着满身的夜露,看见门前挂着白灯笼,灵堂里的烛光在风里摇曳,棺材前,是一动不动的阿秋。
“秋儿。”他的声音嘶哑,恍若老了十岁。
阿秋回头,瞬间湿了眼眶,“爹!娘没了,娘没了……”父子俩相互依偎着,阿秋哭得撕心裂肺,这些天来忍住的泪都在这一刻爆发。
初日当空,村民们意外的都来吊唁,堂前挤满了人,村民们一个接一个的和秋父说话,对阿娘的死的悲痛,对阿秋的同情。
阿秋面无表情的站在院中,红狐靠在他脚边。
“呵,各位叔叔婶婶,演的我都热泪盈眶了。”
他冷脸走进灵堂,气氛顿时低下来,秋父斥责道:“秋儿,伯伯婶婶们也是好心,怎么能如此无礼!”
“好心?”阿秋笑了,“爹,你刚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大概不知道,阿娘是怎么死的吧,被他们害死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哈阿秋。”
阿秋顿时怒目圆睁,大吼道:“滚!都滚!”恍惚间,他的瞳孔好像闪着红光。
村民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堂前只剩阿秋和秋父,阿秋告诉了秋父所有的一切,秋父当场拿了菜刀去了村长家,阿秋赶去时,爹正拎着陈通的衣领,怒吼道:“你为何要害她?为何?!她待你不薄,对你们都好,为什么要害她!”
村长家门口跑出好些人,看着戏,说着风凉话,一如当初众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阿娘。
“自己娘子都看不住,怪谁啊,说的好听是经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外面有人了呢!”
“呸,怎么配做父亲,儿子没出息,还有个疯婆娘,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你娘子是去禁林变疯的,有本事去禁林啊,在这耀武扬威,对着孩子下手,叫什么男人!呸!”
一张张嘴脸被蒙了一层雾气,世界失焦,只有阿秋和他脚边的红狐是清晰明亮的。
阿爹真的去了禁林,他怒气冲天,失去理智,只提着菜刀飞快的窜进密林深处。
阿秋不顾一切的追去,被树枝刮伤绊倒滚出去许远,失去意识。
当初升的艳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脸上,他才惊醒。脸上痒痒的,是红狐在为他舔舐伤口。
“爹!”他挣扎着起身,狐狸又呜呜叫,带着他去找他爹。
他爹的尸体。
他崩溃大叫,眼底变得猩红,最后流出血泪,似地狱而来的恶鬼。
“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下地狱!啊!”
林中深处,走出一人,暗红锦袍,带着面具,红狐看着来人连连后退,他朝阿秋伸出手:“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阿秋背着爹回了家,如木偶般僵硬的安葬了爹娘,有人想要与他说话,阿秋抬头瞬间,那人竟被吓得尿裤子。
而后,阿秋在屋内自杀而亡,瞬间化为白骨。
当天夜里,密林深处发出长久的惨叫,爆发出强烈魔气,阿秋自愿献祭红狐,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