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轻轻扬扬的落了下来,薄薄的白雪将将盖住地上枯黄的草根和凹凸不平的石块。
小女孩穿着单薄的衣裳,光着脚在雪地里奔跑,
她几步一回头的张望着,抽泣都不敢出大声,左手紧紧抓着一个比她手大一些的红色小木盒。
白色的单衣贴在后背上,渗出鲜红的血迹,看不到雪下的尖石,娇嫩的脚底被划破,痛得她闷哼了一声,稍作停顿又继续往山下走去。
不远处的一处山体忽然发出巨大的响声,覆盖着白雪的碎石伴着巨大的火光冲上了半空,随着飘洒的白雪落到地上,扬起巨大的灰尘。
“阿妈~~”小女孩终于叫出了声,扶着旁边的树木往远处望去,脸上的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快跑!快跑!去找你阿爸!”望着扬起的火光烟尘,小女孩似乎又听到阿妈那凄惨的喊叫声。
她用血迹斑驳的袖子擦了擦脸,不顾被火烧灼般疼痛的后背和小脚,转头快速走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她的脸冻得通红。
也不知道在偌大的深山林子里滑到多少次,摔了多少跟头。
被划破的小脚在雪地里留下鲜红的血印,左手因为用力握着东西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脑后,她牢记着阿妈的叮嘱,跑,向前跑,跑出去找到阿爸。
山坡越来越陡峭,有些地方结了冰,她脚下一滑,往山下的河谷落去......
“阿爸!”蔡心宁大喊一声醒了过来,浑身的衣物被汗水浸湿。
隔壁房间的父亲蔡旸,因为晚上被西省督军灌了不少的酒,此时只剩轻轻的鼾声。
房间里陪伴自己的只有从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
躺着缓了一会,舒了口气只觉口干舌燥,鞋也没穿走到窗边喝了水,打开箱子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单衣。
农历二月十九,残月微微凸起,淡淡幽幽的挂在半空中。
蔡心宁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做这个梦了,也许是因为要去给亡母上坟,多想了些过去的事情。
又或许是今日在街市上,正好看到满大街绑着青色头布的各色山里族人,让她想起久远过去生活过的地方。
想起幼时的那段经历,蔡心宁只觉胸闷气短,心下烦躁,见外面月光皎然,一股冲动便开门到园子里透气。
蔡心宁二十一了。
蔡家原本家底不小,为了给女儿疗伤,蔡旸只留了老宅,其余家业全部变卖,这些年走南闯北,都是为了寻医生,找药方给女儿治伤。
那笔当年看起来的巨款,也因为高昂的治疗和长途的路费,给折腾的所剩无几。
蔡心宁的父亲蔡旸受邀到西省军政府。
此时的南方虽没有没有仗事,但西省的督军有心要对地方进行一番改革,请从国外游学回来的蔡旸出谋划策。
今晚,他们刚住进西省督军的少帅府里。
园子里的青石板在月夜里透着冰凉。
蔡心宁光着脚,用一只脚伸到边角轻轻磨蹭着。感受刚刚梦里,踩到嶙峋怪石的钻心疼痛。
所幸,现实中幼时的那些伤不再日夜疼痛,甚至露在脖颈处的那块,也在法国移植换肤成功。
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脖颈处露在外面的光滑皮肤,原先那块奇怪疤痕,现在正在大腿上躺着。
蔡心宁的阿妈是西省人。
蔡旸一直想查探亡妻当年的死因,在女儿的伤痛得到医治后,也在等待机会来西省。
文士朴的邀请来得正好,蔡旸半推半就,带着蔡心宁来到了这里。
蔡心宁坐到园子一角的石凳上,月光清冷柔软将她的侧脸轮廓完美的投射在墙壁。
单薄的白色衣裤上,腿部奇怪的疤痕若隐若现。
她伸出手指悬在上方,跟着那个奇怪的疤痕形状缓缓滑动着。
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了,他们来到这个小小的陵川县城,等两天要进山祭拜亡母。
文士朴为了展露诚意,亲自跟着一起过来,吃住都是军政府负责,现在住着的就是军政府少帅的官邸。
不知道哪里出来一阵凉风,蔡心宁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服准备回房。
“着火了着火了!”忽然几声大喊接着就是喧天的敲锣声响。
抬头看,只见后院方向在月光下火光冲天。
蔡家父女住着客房,在前院的东侧,距离后院要穿过整个大厅和一条长廊。
她跑进房间,拉着蔡旸摇晃着:“阿爸,快醒醒,着火了!”
蔡旸今晚被文家父子连番灌酒,此时连呼出的鼻息都带着一股酒气。
蔡心宁被父亲的酒气熏得眩晕,一手捂着嘴鼻,一手掐着蔡旸的半边脸叫道:“着火了!快醒醒!”
睡得正香的蔡旸咕哝了下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急的蔡心宁在心里骂了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