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也借题发挥,随手指向一道彻也解了一半的题目。
女人半信半疑地走了,带上房门前还不忘记扭头补充:“别把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想法教给你弟弟。”
是警告。乱也维持着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如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长大以后,就逃走吧」
她在纸条上草草写下这样一句话,推到了弟弟面前。
「逃到哪里去呢」
乱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笔径自讲起了下一道题。
逃到哪里去呢?她像巫条雾绘,无法飞翔,甚至连漂浮都显得勉强,无法找到天空之外自己不讨厌的世界。
她甚至没有遇见那个能承载自己希冀的黑桐干也。
星海光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在训练期间的休息时间,下意识地看往门边。
一切都如夏至一样,仍是黄昏和蝉鸣构筑而成的世界,只是那日的少女再没有出现。
他可以肯定少女一定是鸥台的学生,却发觉自己从未见过她。
一定是当初的一眼太过惊艳,自己才会好奇褪下那层夕阳为她加上的光环后,平日里的少女会是怎么样的。
但对于以排球为生活中心的星海光来而言,这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俯瞰风景之人,最后会成为所见之景的一部分吗?
那种自高楼跃下,被巨大冲量下的作用力撞得支离破碎,内脏横流的身体,不能被称之为风景,而是鸟瞰世界中的污点。
据说人在高处时,都会有想要跳下的冲动,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念想,它也是切实存在的。
即便没有可以飞行的双翼,人类也向往着天空。可他们似乎忘记了,没有什么生物会终其一生的飞翔,就算是飞鸟,也终有坠落大地化作尘埃的一天。
乱也一直觉得,与其为了飞翔而坠落地面,她情愿向天空坠落,永远悬浮在触及不到人世的悠远的苍穹。这万家灯火中,似乎并不会有她的一份归宿。
那个生活了许久,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会不会有她留下的痕迹。
十岁时,尚未明了何为生离死别的乱也第一次有了“如果死掉就好”的念头。
十八岁时,她仍是执着地等待着能够彻底死亡的那一刻。在这期间,那些疾病并非没有发作过,逐渐黑暗的视野和不断流失的痛觉让她几次几乎触碰到了死亡。但每次睁眼,映入眼帘的都是医院苍白干净到模糊了距离的墙面,鼻翼间充斥着消毒水特有的气息,身旁还会有一台滴滴作响的仪器不断发出啜泣般的低鸣。
只有这时,父母看她的目光才会多几分温度,虽然这温度里更多的仍是责备——这是他们目光里最常见也是占比最大的情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死掉?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父母,动了动嘴,干涩的嗓子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种想要死去,却又徘徊踌躇着不敢奔赴的感觉,真是逊毙了。
星海光来第一次在学校看到了那个少女,在很远的地方。
她处在人群的边缘,不起眼到就算现在立刻消失掉,大概也不会有人察觉。她的身边没有同行的朋友,在旁人看来甚是寂寞。
于是通过人群中几个还算熟悉的面孔,他猜到了少女大概是高三的学姐。
只可惜距离太远,攒动的人群太过密集,光来也没有冲动到一路狂奔跑到少女身边搭话的地步。
所以那个身影很快混进人海里消失不见。
但这次,光来看到了,少女的眼睛在除却那日的霞光后,是铅灰色的,像黑白的老照片中常有的那种灰色。
夏至那天路过排球部纯属偶然。
乱也对排球并没有任何兴趣,仅仅是在校园里闲逛时,在一声声排球落地的回响声中循声而来。她觉得那声音像是健康心脏跳动时的声音,有力且规律,而非她那不时紊乱绞痛的心脏。
白发的少年在一众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队员里显得异常娇小,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意气风发”。
乱也知道他叫星海光来,也只知道他叫星海光来。
她听人谈起过少年在球场上的表现是如何的引人注目,如何的震撼人心。乱也不懂排球,也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但乱也很单纯的喜欢“星海光来”这个名字。
星辰大海,迎光而来。
也是个很适合他的名字。毕竟他是一个那样璀璨耀眼的人,是人群绝对的焦点。
对于夜弥乱也而言,这类人太过于灼热,是她无法靠近也不能直视的存在。是夏至日的夕阳敛了张狂,才让她瞥见这个恒星一样的少年。
乱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却因人类普遍具有的趋光本能而为之憧憬。
就算是在梦里,夜弥乱也也不认为自己会和星海光来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