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那小子,跟朕说病了要告假。这告假告着竟然去了照影楼,是得了相思病不成?”
他右手微微抬起,食指颇有节奏地敲打着龙椅,发出咚咚声响,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百官摸不出帝王心思,纷纷沉默不语。殿内一时间异常安静,就连往日最喜欢弹劾人的官员也一言不发。
没人不知道宣平侯跟帝王的关系,那是广文帝一手带大的孩子,可以说比一众皇子更加受宠。
顾铮一岁时父母为国效忠早亡,是广文帝将他抱回了宫内交给太后抚养,闲暇之余他会亲自去教顾铮读书习字、骑马射箭。顾铮十五岁那年,他便将宣平侯的爵位给了顾铮,待到其十八岁,不仅亲自去天下卷坊让顾铮拜入黄之澄门下,更是命其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如此深恩眷宠,让文武百官都明白了一件事,得罪谁也别得罪顾侯爷。
顾铮倒也争气,能文能武又无陋习,少年意气却不骄纵,为人处世竟让人半点挑不出错来。入朝六年,也就这一件事值得被人拿出来说几句嘴。
“皇上,这一年来顾侯爷先丧师后丧友,想必心里肯定难受得紧。他本就不善交际,家中亦无几个可以说说话,想来定是有些孤单了。这找个地方喝喝茶聊聊天,也是情理之中的。”
尖细的男音响起,说话的人白面无须,长相俊秀,只能从有些发白的头发上看出年龄。此人正是中枢台现任执事高权,也算是群臣中最受帝王宠爱的人之一。
广文帝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停止了有节奏的敲击,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呵...也对,年轻人,由他去吧。”
言谈间看上去刚刚只是单纯如长辈般随口抱怨了一句,并没有怪罪顾铮的意思。
群臣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广文帝加重语气继续说道,“众爱卿,既然年轻人的风流事你们不想聊,那来和朕聊聊,涿郡大坝决堤、赈灾款消失不见,万民请愿书都递到了朕的龙案上的事吧。”
齐刷刷的,大殿内响起无数“咚咚”之声,文武百官纷纷跪了下来。那全权负责赈灾款下拨的户部尚书匍匐着爬出队列开始求罪,而户部侍郎紧紧跟在他后面,把头死死扣在地上,一言不发。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一颗、两颗、三颗...渐渐渗入身前的地面。
“臣,臣罪该万死啊!臣以全家老小性命发誓,那银两臣全数拨给了涿郡,没有半点藏私!涿郡常年水患,每一次的赈灾两都是这样下放的,可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把这些钱都偷走了!”
“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一定把这笔钱追回来!!至于民闹一事,臣立马再去想想办法,就算倾家荡产臣也一定会平息此事!!”
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沉默了下来,久久未曾开口,那侍郎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才发现广文帝凌冽深沉的目光正死死注视着他,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
他猛地又将头埋了下来,心里有一句话一直在循环回响着。
完了,完了。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