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李谣是有些顿住，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孩童的目光太过透亮，望向你时无法拒绝。
“好。”顾同泱答应。
阿万看向他，眼泪又落下，声音带有稚气道：“我知道我阿娘想去讨银钱，但我不知道阿爷为什么死了。最近有人来我们家做过客，阿娘避开了我，后来她白日里总是外出。”他哽咽，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阿娘和阿爷是为了我所以没有和离，他们对我很好。阿爷虽然每次外出都很久，可是每次回来都会带给阿娘足够的银钱。阿娘脾气不好，可阿爷很少与她吵架。我知道阿娘不愿做活，又想要更多的钱财，可是阿娘没错，她只是想让我们俩过得更好。我们不是土生土长的，在清河没什么亲人朋友依靠，阿娘唯一能靠的不过就是阿爷那份工钱。”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难过，“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阿娘贪，我知道她不对，可是我没有了阿爹，我阿娘该怎么办啊……”孩童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越说越大声。
终于，他嚎啕大哭。
李谣是忙不迭给他擦泪，觉得他可怜。
王富贵骤然离世，张娘子带着阿万继续生活，但没有银钱收入的日子一定是会变得拮据的。讨要银钱没什么不对，只是这样似乎错了哪里。原本父爱母爱都有的孩子，现下身旁只剩下了母亲一人，而母亲却又因为父亲之死闹事。阿万才六岁，却早知晓父亲母亲的事情。
她怜惜他。
雅房里，孩童的哭声渐弱，小声啜泣。
“阿万今日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好吗？”李谣是摸摸他的头道。
顾同泱见他点了点头，唤来杜衡将他带了出去。
李谣是看着他从座上站起，又乖乖跟杜衡出去，心里泛起一阵酸。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被迫知道，被迫成长，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时期，却要直面一些超出接受范围的事情。
阿万才六岁，长得才到人腰高。张娘子平日里定然爱惜极了这个孩子，穿得富贵，养的白白胖胖。因为父母，他生活的很好，也因为父母，他的生活不再平静无邪。
顾同泱见李谣是陷入沉思，打断了她：“张娘子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李谣是回过神，点点头道：“阿万这样小，她到底是为什么？”
“他说了，贪。”顾同泱想起了阿万的话，“张娘子没有做工，全家的银钱就指着王富贵那些工钱，这样有收入又不用付出的日子谁不想有。只是，明明知道丈夫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向悦香楼讨钱。”
李谣是思考片刻，开口：“她明明已经要过一次钱了，为什么要第二次？第一次要钱的时候借的名义便是替丈夫要当月的工钱，为何这个时候不问悦香楼要抚恤，而是过了好几日才上门闹事？”
顾同泱冲着她笑，往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直接道出：“这就是原因了，我怀疑害王富贵和教唆张娘子的是同一批人。”见李谣是面色改变，又继续，“所以，李娘子今日看了一出好戏，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谣是好像想到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这是特地做给你看的？”
顾同泱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可王富贵的的确确是死了，张娘子讨钱闹事也不像是假的。”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果王富贵之死是为了阻碍你，那张娘子这事是为了什么？”
“推波助澜。”顾同泱眸色深了深，“王富贵，明阳台，我一直拖着，反而有些人不乐意了，想赶紧对我下手。”
李谣是懂了。
王富贵的尸体在明阳台出现，这样一个难解的题看起来就像是给顾同泱的警告。地方官员势力之大，必不会允许突然回来的停仪王插手政事。原本只要顾同泱在回来的这一天，不去明阳台或是不管这件事，交由其他的官员去查，王府不出手，就是默认了不干涉清河原先的权力秩序。忽然死了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在清河郡这样大的地方，人死人生，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放在明阳台上，就是想看看这样可大可小的事情，王府是什么样的选择。
顾同泱出手了，他要管。那么原先的秩序就要被打乱了，地方官员一定有人会先出手，在这件事情上加大手笔，让顾同泱不再拖延，将事情摆到他面前，他不得不去管。
明阳台，为什么是明阳台？清河唯一的污点，就是明阳台。那里埋葬着三百年前死去的卫国皇室女——通敌叛国的明阳公主。大抵当年即位的卫王也不曾想，想要纪念妹妹的地方，却成了这片土地三百年之后被人厌恶之地。
明阳台在郊外，不会惊扰城中百姓，在这上面做文章，再合适不过。
她不禁觉得难过。她知道明阳台不好，百姓厌恶，那是她的罪名，这都是要承担的。
大哥修建明阳台是好意，却总让她觉得还不如不修得好。
生前死后，她都是百姓的罪人，都是她自己的罪人。
她抬眸看他，问：“所以小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