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的声音终于响起。
“好……朕……答应你。”
他颤抖着唇，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沈宁暄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觉得心中的酸楚与悲恸蔓延了四肢百骸，深入五脏六腑，痛彻心扉。
“谢……皇上。”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挽留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沈宁暄起身，从未发觉自己的脚步如此沉重迟缓，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气。
“我……再问你一遍……”苏煜嗓音沙哑，气息不稳地说出这句话，“沈然，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分吗？”
沈宁暄心尖一颤，定住了脚步。
她并没有转身，而是沉默地垂下了头。
苏煜，事到如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她的沉默在他眼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水雾的眸逐渐黯淡了下去。
“沈然，你就不能，骗一骗我吗？”
沈宁暄微微颤抖的肩头塌了下去。
是她对不住他。是她欠他的。
“苏煜，我走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她真的下定好决心了。
“然然！”
身后突然传来苏煜的喊声。
“可以……再抱抱你吗？”
隐隐的哀求，几分可怜。
沈宁暄身体一滞。
缓缓转过身。
苏煜已然站起，撑开双臂，费力地扯出一丝微笑。
强抑的泪水再也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不顾一切地奔向他的怀抱。
苏煜紧紧地环住她，额头深深埋进她的脖颈，泪水湿透了她的肩头。
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他也这样紧紧抱着她，可这一回，终究是最后一次了。
藏在乌云里的太阳突然不合时宜地出来了，清浅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洒在两人身上，努力留存着最后属于他们的温暖。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渐渐平复了呼吸。
该走了。
沈宁暄缓缓松开苏煜的怀抱，对着苏煜浅浅地扬起嘴角。
两人指尖的最后触碰渐渐淡化着仅存的温热。
还是松开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沈氏，省自愿秉心承恩，敦谕再三，言必践而是期，自愿退后宫之主位，以适素怀……”
太阳又隐在乌云中，严密得透不过一丝光线了。不明不暗的闪电在天幕尽头交错着，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宁暄立在朱红的宫门前，偏头再看一眼雨幕中的皇宫，入眼尽是模糊。
既然主动制造了羁绊，那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苏煜，是我招惹你在先。动情是真，不舍是真，决绝也是真。
请原谅我的自私……
雨愈下愈大，朱红色开始变得灰暗不清。耳边的雨声逐渐被一阵嘈杂代替。不远处是慌慌张张支伞收铺的攒动的人群。
提醒她不能再犹豫了。
沈宁暄敛了眸，提起脚步。抹了一把泪，再也不回头。
……
高高的城楼上，苏煜定定地望着沈宁暄愈走愈远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他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紧紧跟随着她身影的眼浮现出一丝自嘲，又带着几分不甘。
直到她的身影在雾蒙蒙的雨幕中越来越不清晰，他方垂下眼帘。
心好像空了一块儿，鼻尖的酸涩感再也止不住。
任由雨水打湿了全身，萦绕在心头的悲痛愈发浓烈，刺骨的痛。
沈然，到最后，你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终是眼角含了泪，苦涩地哑笑着。我所谓的情深，回头看来，原来都是一个人的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