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端起酒杯示意，脸上没有笑意：“自袁隗老贼使董卓废立天子时，天下有识之士就知老贼心意。”
“东阳侯，今日只论朝政顺逆，不论太平道贼子。”
曹操也为自己斟酒：“我以为东阳侯受左右奸邪蒙蔽，误解了当今局势。
如今天下士民皆思汉室，非比秦末、新末之世。
若朝中剪除董卓，则天下人心立安。”
“东阳侯治下虽有十五郡国，士多离心，民多不附。
待天下安定，朝廷一纸诏书，忠义之士起于内，这天下之大，恐无刘恒先生容身之寸土。”
曹操此时也举杯，望着刘恒双目，诚恳劝说：“张举、张纯即是刘恒先生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宜望鉴之。”
“呵呵，若无黄巾之乱，朝廷有岂会开解党锢？”
刘恒脸上没有笑容，坦然承认：“今我若窘迫，孟德岂会这么好说话？
我以为汉室传承四百年，积重难返气数已尽，合该有新天子出。”
“看来东阳侯已立志要做那乱臣贼子？”
“哼，总比宁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他的人好一些。”
刘恒轻轻摇着酒杯，见曹操神色自若，就继续说：“今我治下男女六百万，我能抑强扶弱，也能均衡财富，使人人温饱皆有生计。
治下吏士不负我，我岂能轻言放弃，辜负麾下吏士殷切期望？”
“唉。”
曹操长叹，将酒杯重新放在桌上，遗憾说：“汝误入歧途，汉贼不两立，今日这酒不饮也罢。”
刘恒却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饮下，说：“汉初有丰沛功臣，后汉有南阳帝乡，今天下已乱，我麾下吏士亦有雄心壮志，无不想封侯拜将，光耀门楣。”
曹操一脸厌弃，怏怏不快：“正值朝廷用人之际，汝能封侯拜将，汝麾下俊杰之士亦能封侯拜将。”
“孟德何必自欺欺人？在我麾下，唯才是举；而在朝中，非郡望大姓子弟，或其门生故吏不可入仕。”
刘恒说着挤出笑容：“寒门士人给朝廷卖命实在是可怜，恭拜天子理所应当，还要做郡望大姓的门下走狗。
忠孝尚且难两全，这忠又分一点给师长、故主，对天子朝廷的忠还能剩下多少？汉室日衰，奸邪当道，盖因此理。”
曹操更是面露不齿之色，皱眉问：“难道汝还知晓‘忠’？”
“如何不知？忠，就是心中时刻思念之物。”
刘恒自顾自斟酒，不受曹操影响：“有的人重物欲乐享受，他心中昼夜所想，就是他所忠之物。
有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此可谓大忠，忠于天下、社稷；而非天子。”
“忠于天子者，宦官也，非是大姓，更非豪门。”
刘恒举起酒杯：“我亦有忠，三位神女忠爱于我，我亦忠爱神女。
治下男女缴纳钱粮赋税养我及吏士，我亦忠于职责，为我治下男女而战。
军中吏士相随不弃，我自不会背弃吏士。”
想了想，刘恒突然展露笑容：“若天命在刘汉室可兴，治下六百万男女皆慕汉家弃我而去，那我就率吏士出海，征讨东夷。
若天命在我，今日在此饶舌又有什么意义！这天下，非三寸之舌能骗来的。”
曹操久久不言，刘恒饮下第二杯酒水，就从食盒里取出午餐，分别摆到火盆上加热。
两人身后的八名重铠武士相互盯着，都是恶狠狠的模样。
典韦、潘凤、颜良、文丑思维、心结也在谈话中被疏通、开解。
民心就是天心，民心在手，凭什么不争。
做开国之侯，这畅快程度，远不是给汉室当公卿能理解的。
见刘恒切开新鲜肉片在炭火盆上炙烤，曹操回神，敛容说：“汝挟持民意，世之大贼也。”
“曹孟德，王朝兴替本是自然之理，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世代代一成不变，这天下将如一池死水，满目腥臭。”
刘恒夹着薄薄肉片沾一点糖醋汁，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上古帝王不过是部落酋长，渔猎而居，迁徙不定。
自虞、夏、商、周、春秋、战国、秦、前汉，至后汉以来，天子多更替，王侯之家兴衰成败不计其数。
明日之战关系我等生死富贵，于昭昭青史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呵呵，后世之人自有议论，汝难逃乱臣贼子之骂名。”
曹操也取出自己带来的肉菜，嘴上讥讽。
刘恒只是抬头细细审视神色愠怒、公愤不已的曹操，才缓缓点头：“或许吧。孟德，可知冥世是如何的？”
曹操忍不住哈哈做笑，只当是刘恒技穷，要故技重施，又强忍笑意：“愿闻。”
“冥世，也可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