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即，天色早清，凌晨落了场雨，枝叶盛着晶露，被东边还没升起的浅光带亮。早值的仆人正在打扫庭院，动作又轻又快。君公府廊道的照明灯，正一盏盏熄灭。
春娘已经早早在厨房忙碌，小火熬粥，另一个灶正蒸着素菜饺。君生早膳习惯清淡，多年来都由她亲力而为。她盯着火光凝了会神，听到门外有声响，便唤了个仆人看火，起身往东阁去。
东阁是君生从小居住的院子，院门敞开着，时不时有仆人经过，有丫鬟忍不住睨一眼进去。
十七岁的君生少爷光着膀子在练拳，汗水淋漓，胸前肌肉结实，块状纹路清晰，后脑的小辫随动作来回甩荡。
隔不远的台阶，成玉坐在那，双手托腮，歪斜着脑袋。两侧扎高小罗髻垂着缎带，一半乌发垂散在一边胳膊，挡了小半身，豆绿圆领绸衫，下身是浅色百褶长裙，铺开一大片，露出小巧鞋头。
腿上给少爷擦拭用的汗巾，就要滑落地面，女孩闭着眼打盹儿，身体越来越倾斜，眼看快要倒一边之时，一只手臂伸过去捞，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赤裸裸的胸膛，正起伏喘气。
成玉的脸噌一下通红，连着耳朵跟着红。
＂少……少爷！＂她猛地要站起身来，脑袋撞向君生下巴处，一声闷呼，他绷着脸看她。
成玉重新蹲回去，双手抱头，疼到红了眼眶，泪珠缀在眼角，身体也抖了抖。
＂很疼吗？我看看。＂
君生一边问一边抓她头顶上的手，唇角勾着笑，几滴汗落在她裙摆上。他指腹湿润，带着温热。当碰到成玉手背的细白皮肤时，两人都怔了下。
成玉下意识就去推他，手心却摸到带汗的腹肌，吓得飞快缩回去，君生僵着身体，没有动。
东边日出露了大半，一片金光洒进庭院地面。大少爷人高马大，背向着大门，完全挡住成玉，女孩垂脸，缩着四肢。
＂成玉，你最近怎么了？＂
君生蹲下去，蹙眉看她的发顶，柔软长发已经垂在裙边，成玉连忙摇头。
＂别想说谎，自从上个月我跟陈先生去芳州考试回来，你就变了，这次回来更是明显。＂
成玉还是摇头，闷声解释。
＂最近我睡不好，白天乏累，没有侍候好少爷……＂
君生听不清，伸着手指戳她的手臂，＂你跟我说实话吧。＂
成玉绷着动作，耳朵红成绯色。
＂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君生说出杀手锏，看成玉缓慢地抬起脸，素净的瓜子脸红扑扑，杏眼漾着琉璃水光，眉心拧得紧紧，有委屈，也有无助和惊慌。
成玉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是好朋友吗？她艰难地抿了下唇，能跟少爷做好朋友……已经三生有幸了。
＂玉儿！＂
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断两人对视。
＂少爷，你脚下踩到汗巾了，玉儿，你都干啥去了？＂春娘边说边拽起玉儿。
君生挪开脚，捡起棉巾拍了拍，抓着准备擦额头时，成春一把夺过汗巾。
＂少爷，沾灰了不可用。＂
＂大福。＂她扭头往门外喊了声，候在院门外的大福快步走近。
＂快，拿条干净的汗巾送来。＂
＂是。＂
身型略胖的大福匆匆去了又回，捧着汗巾递到君生跟前，君生接过擦汗，眼睛仍然盯着成春身后的女孩，可她一直垂着眼。
＂少爷，早饭备好了，稍后送来。＂
春娘说完拍了拍女儿肩头，＂玉儿，你随娘去帮把手。＂
成玉低低＂嗯＂一声，跟母亲走出东阁，无视君生对她一脸的疑惑。
直到午饭时间，成玉都没有出现在君生眼前。君生在南阁陪君夫人用餐，同桌一起的，还有他的妹妹君素。
＂阿生，是后天出发芳州吗？＂
君夫人夹了块鱼肉给君生，用帕子压了压唇边。
＂是的，娘，还有一事，这次我想住饭店，不想打扰舅舅一家。＂
＂怎么？住舅舅家不是更方便吗？他家离你去的考场书院挺近的，再说，你舅舅家有司机开洋车，阿生你尽管使，舅舅又不是别人。＂
＂娘，我住的饭店就隔书院一个街口，舅舅家小孩多客人也多，他的姨娘好几个，喜欢聚一起打牌……＂
君夫人明白过来，连忙点头，＂行，那你带上大福跟小刀一起，娘好安心些。＂
＂娘，我只是去考试，芳州那带太平，没这必要，况且他俩身手都不如我。＂
君素听了掩嘴呵呵笑。
＂哥哥，你去几天？＂
＂加上来回坐火车的时间，五天。＂
＂那三天后的端午节哥哥不在家？＂
＂嗯，今年过节你陪娘去遊船，看赛龙舟，别贪玩只知道往市集窜，像去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