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翘起嘴角,显然是对他的否决,“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合理的原因。”
嬴政略微不快,“我现在很危险,无暇追问原因,我要的是结果。”
韩非站起来,一点都不给秦国的王面子,一针见血,“尚公子,你此行韩国要的就是原因。因为你的危险不在韩国,甚至不在于八玲珑,你的危险一直都在秦国。”
要不然你也不会来韩国,你想要找到解除危险的办法。最重要的一句话,韩非没有说出来。
紫女越上前来,挪了青枣到他边上,温言道:“尚公子稍安勿躁,九公子所言在理。既来之不如安之,贵人相助,一切自有分解。”
枣,早,一切尚早。
嬴政凝视着盘子里青嫩的枣,默不作声。
张良心念一时陡如车轮转动,起身走出门外,不消片刻,端了一壶新茶过来。
壶中新茶沏在嬴政面前杯里,嬴政细细打量着他,凝色道:“昨日未及促膝而谈,早就听说,韩国张相国之孙谦和儒雅,温文如玉,今日细看,果然如此。”
澹然笑色攀上两颊,张良目光温和,“此茶淡而留香,斟沏之时白雾升腾,名曰雪顶银梭。是往日祖父于胡商处购得的。”
嬴政缓缓放下茶杯,脸上似有缅怀之色。
张良自此更是清明,仍含笑道:“尚公子有何疑问?”
片刻的沉默,他道:“我,喝过这种茶。”
“不知尚公子是在何处喝过这种茶?”
他迟疑着,“应该,是在咸阳宫内吧!”
张良抬头,收去几分笑意,“尚公子恐怕有所隐瞒!良调查过八玲珑的案卷材料,他们之前一次出手,便是长安君成蟜一案。卷宗记载,令弟长安君成蟜素来喜爱一种名贵茶叶,名字就是雪顶银梭。”
听罢,嬴政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海天一色,目色深远,“想不到张先生如此博学。不错,此前我确实在成蟜府上喝过这种茶。据传此茶颇为罕有,只有北方胡人之地才有产出。成蟜自幼喜爱此茶,尝斥重金于胡人处购买,我还为此呵斥过他耗费钱财。”
“此茶原产秦地,后随客商流入西胡,胡人于西北苦寒之地种植此茶,茶叶因产地不同而成就了独有的清香。中原七国,无一能够出产此茶。良曾与八玲珑交过手,在他们停留的地方,闻到过同样的茶香。就在刚才的蜜蜂身上,良也闻到了这种味道。”
味道虽然被紫柰腐烂的味道掩盖过,但叶影喜欢这种茶,家中也常备着待客,他自问不会闻错。
如果没有猜错,成蟜与八玲珑存在某种秘密的联系。但成蟜又是被八玲珑所杀,杀人者与被杀者,似乎是一个很奇妙的关系。
几人心中俱是一震,紫女面向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夜空浓稠如墨,张良举身告辞,韩非提着酒囊送他出去。
潮湿的春风拂过脸,张良道:“能与尚公子亲近到知道他握剑姿势的人,除了成蟜,恐怕别无他人。”
“外面传言成蟜已经是个死人。”韩非凝望夜色的目光深不见底,“形不逢影,影不离形。一心异体,八面玲珑。也许他与八玲珑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直接。”
“不说这个,要不要来一口?五十年的苍梧酒,不可多得,非得我们子房这块宝才配得上。”
韩非嬉皮笑脸拍了拍酒囊。
张良接过,优雅饮下一口,与他相视一笑。
朋友之间,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