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沉思间,电话铃响起。皇甫子谦收回神思,电话那头传来秦正海的声音。
“子谦,你刚刚跟我说的……”他略略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着要说出口的话,“究竟有几分把握?”
他有几分把握?
自从那日之后,皇甫子谦也在每天问自己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这种猜测,他到底有几分把握?他宁愿自己是猜错了,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不断证明,事情的本相,或许真的就如自己猜测的那般,让人难以承受。
“正海,你应该知道,我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电话里他的声音略略有些失真,可秦正海还是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沉痛。“哪怕我如今是个拿着枪的军阀,可曾经,我也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更何况……”他望着面前那张他和陶秋岚的合影,心里越发觉得闷闷的疼。
那是他们从永丰回来没多久拍的。皇甫子谦那段时间总是待在府里陪着陶秋岚,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因多罗而搅黄的假期给补回来一般。陶秋岚起先还总是劝,后来也知道他心里有轻重,便也就随着他了。两人每天读书写字,要不就是摆弄花草,日子过的好不闲适。
那日蒋弘文将相机送来的时候,正赶上皇甫子谦陪着陶秋岚在给那些花草浇水换土。皇甫子谦玩心四起,非要当场试试这相机的好坏,硬是拉着满手泥土的陶秋岚拍下了这张合影。
照片中的皇甫子谦揽着陶秋岚的肩膀,泥泞的手在她的肩头留下的印渍清晰可见。陶秋岚微微靠在皇甫子谦的胸前,秋后的艳阳洒下来,映出两个人如出一辙的明朗笑容,像是两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皇甫子谦的手缓缓的划过照片中陶秋岚弯弯的眉眼,嘴角也不仅浮上一丝笑意。
电话那头的秦正海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忍不住“喂”了一声。皇甫子谦凝思回神,那抹笑意便也僵在了脸上。“无论如何,我不信陶锦麟会为了一己之利而枉顾民族道义,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既不可声张,也不能妄断!”
他缓缓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像是累极了一般,“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希望只是我自己的小人之心吧。”
秦正海的面前也摊着一张报纸,那是今天他与皇甫子谦谈完之后特意去资料室找来的。原以为当时的波澜已经足够惊天动地,却没想到,那或许不过只是惊涛骇浪前的微风逐波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可皇甫子谦的话让他从听到的那一刻开始便觉得冷汗涔涔,阵阵发凉,他仿佛是想要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也仿佛是想要确认皇甫子谦的决定,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将那句在心里百转千回的话问出了口。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将少夫人怎么办?”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让电话中那点微微的“滋啦滋啦”的杂音,显得特别的刺耳。秦正海以为他不会作答,正要挂断电话,便听到皇甫子谦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妻子,与其他的人或事都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秦正海有一刹那甚至怀疑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他话语坚定,带着他一贯说一不二的坚定,让秦正海相信,他必然是有了绝断,可以在这样的两难中求得两全。
秦正海相信皇甫子谦。
他也只能相信他。
挂掉电话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那边陶秋岚与春桃又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将春桃的情绪稍稍安抚了一些。二人下了楼,看见华叔手里端着茶正要上楼,陶秋岚不禁微微一愣,开口问道:“他回来了?”
华叔点头称是,却也不离开,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似是在等陶秋岚的吩咐。
春桃快速的看了一眼陶秋岚,见她只是望着托盘上那盏孤零零的茶杯,黯然怔忡的样子。她又望向华叔,却见他也是面露难色,心里顿时不平起来。
府里的人都知道,皇甫子谦每日里一回到家,无论多晚,无论多忙,必定是要先见到陶秋岚的面,才会去做其他的事情的。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明明知道陶秋岚在家,却避而不见的。
春桃想到陶秋岚一整天都黯然神伤的样子,以为是皇甫子谦因为江南的事情与陶秋岚生出了嫌隙,想要替陶秋岚鸣不平,又怕更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可陶秋岚却知道,皇甫子谦既然回来了,那多半是听到了她与春桃的对话,也多半是生了她的闷气,才会让华叔去做这些原本都是陶秋岚不假手他人的事情。
她从华叔手里接过托盘,“我来吧!”
书房里的皇甫子谦将那张皱皱的报纸收进抽屉,起身走出了书房。
刚打开房门,便见陶秋岚站在门口,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正要敲门的样子。见他出来,手还僵在半空,像是手足无措般,停停落落。
皇甫子谦一只手接过茶盘,另一只手握住陶秋岚下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