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岚是被疼醒的。她整个脑袋仍是闷闷的,只有额头位置针扎一样的疼,她抬起手来想摸一摸,可整个手绵软无力,她索性放弃。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外面天已经大亮,想来她已经昏睡了一整个晚上了。
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般,可陶秋岚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是皇甫子谦的声音。她忍着眩晕转过头去,小方格的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依稀可以看到他浓密的眉毛,紧绷的下颌,胸前的徽章。陶秋岚舍不得转头,努力的从那一个一个破败的小洞去拼凑出她这十多天来只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个人。
“已经缝了针,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天气冷,伤口的愈合也要慢一些,你不要担心。”这是陈海文的声音。
“本就是一群刁民,若非顾忌着秋岚,他们早死在万春了!”皇甫子谦的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带着狠和恨。
陈海文怕皇甫子谦发怒,便劝道:“听说是老母亲死在了逃难的路上,所以才……”
“所以才将怒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他要是有本事,便应该提着砖头来找我报仇,而不是对一个悉心照顾他们的弱女子下手!”
陈海文只是劝:“夫人昏迷之前一再恳求,不要难为那个人……”
皇甫子谦略显不耐的摆了摆手,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伤员恢复的怎么样?”
陈海文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还不错,情况稳定的已经陆续送往其他医院继续治疗了。”
皇甫子谦“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低声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死伤情况可能也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你得做好准备!”
陈海文见他神情凝重,郑重的点了点头。
皇甫子谦将目光转向屋里的方向,人却一直站在原地,也不说话。陈海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窗户糊着一层麻纸,破败的小洞黑漆漆的,哪里能看得到什么。
“进去吧!”陈海文心里低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夫人应该还没醒。”
皇甫子谦轻轻的推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到那张简陋的木板床边。陶秋岚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他怕吵醒她,不敢搬动那把有些笨重的椅子,索性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伸出去的手顿了好久,最终只是停在了她额头处,轻轻的抚着纱布,一遍又一遍,像是想要将上面洇出来的血擦干净一样。
赵汉生悄悄的探了颗头进来,也不敢开口,皇甫子谦已经发现了他,轻轻的起身走了出去。陶秋岚此刻方才睁开眼睛,强撑着精神坐了起来。
皇甫子谦已经又推门走了进来,见她坐了起来,脚步微微一顿,正要再迈步,却见陶秋岚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虽然只是微不可见的一个动作,却像是一道雷一般劈在了皇甫子谦的身上,他再也迈不开一步,跌跌撞撞的转身向外走去,越走越快,像是想要逃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赵汉生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寻声回头望去,只见皇甫子谦脸色铁青的快步走了过来,理都没理他便往外走去。赵汉生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也跟了上去。
车子从寺庙开了出来,老何看了一眼赵汉生,赵汉生微微的摇了摇头,又见老何还是看着他,无奈的回瞪了一眼,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这才转过头去。
还没开口,便听到皇甫子谦阴沉的声音,“去医院看看。”
赵汉生灰溜溜的转过头来,目光与老何对视了一眼,急忙正襟危坐的目视前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陶秋岚一直愣愣的枯坐着,直到陈海文进来,她才恍惚回神,作势就要下床,一边道:“我没事了。”
陈海文急忙拦住她,“伤的是头部,不可大意。”他帮陶秋岚重新换了药,本打算离开,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又折了回来。
“按理说我不该过问你们的事情。可既然夫人是跟着我一起来的,那我也算有些义务吧。”他稍稍斟酌了一下,“夫人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子谦吗?因为江南的缘故?”
陶秋岚微微摇了摇头。
陈海文却是点了点头,“那我的判断没错。夫人既然愿意来到前线,便是做好了直面这场战争的准备。”他眉头微微一皱,极为疑惑的样子,“可既然如此,夫人为何非要将子谦推开呢?”
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陈海文也知道自己这样问是逾矩,本也没打算得到答案,正要离开,便听到陶秋岚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不愿他再像从前那般为难。”她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睛望着陈海文。“战事如何,陈医生比我更清楚,此刻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分心和懈怠。”
“可人的心有时候是没办法控制的。夫人这些天来拳拳在念,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他见陶秋岚沉默不语,索性便和盘托出。“那日子谦从这里离开,在靶场呆了一个晚上,子弹都快要打光了。他受了寒又不肯吃药,随行的军医们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