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开始关注卫昀的一言一行,想知道是否真如恩师所言。
本以为出身尊贵的卫昀,定不会甘心屈居于南城兵马司这小小衙门。
可这两年里,不论是百姓抑或他的同僚,皆被他的修养与才能折服。
五城兵马司的活计琐碎简单,他完全可以和其他指挥使一样,当个清闲的甩手掌柜。
他却偏爱事事亲躬,不仅严惩商贩蚀秤鬼秤等恶劣行径,甚至查封了数家黑心商铺,因着他的身份威慑,商户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百姓们却对他视若拱璧。
这样高风亮节之人,在遇到家境贫寒的犯人时,也会私下接济他们的家人。
他有着许多上位者都缺乏的怜悯之心,这是最令他钦佩的。
三人各怀心思地走入崇德殿,周遭鸦雀无声,侍从被屏退殿外,只余书案后批阅奏折的庆安帝,以及他身边的大太监黄喜。
他们三人行完礼,庆安帝才放下奏折。
“说说案件。”
此话自然是对张御史所说,他上前一步行礼,将郑浩的叙述原封不动地转述,最后再加以卫昀对案件的猜想。
“如此看来,此案算是了结了?”庆安帝语气狐疑,透着淡淡的不悦。
张御史忙补充道:“启禀陛下,还不算了结,此案涉及兰春院,还需大理寺详细调查。”
“那就先查着。”庆安帝靠到龙椅上,语气疲惫,“你们先回去,随时等候召见。”
三人走出崇德殿时,日光恰好射破云层,细碎金光倾泻而下,偌大的皇城明光烁目。
远处汉白玉石阶上,一位宫人弯腰候立,见到三人,急忙上前行礼。
“奴才马德全见过三位大人。”
他是太后身边的人,卫昀再熟悉不过。
“是外祖母派你来的吗?”
马德全笑的见牙不见眼:“太后娘娘听闻您进宫面圣,特叫奴才请您到椒阳殿说话。”
张宋二人立时了然,这是太后想外孙了。
宋云清通情达理道:“卫大人,上午我要整理案宗,不如下午再约?”
卫昀颔首,目送二人离开,跟着马德全去了椒阳殿。
与此同时,荣王被杀的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传开。
茶馆间,酒楼里,街道上……无一不讨论着此事,从百姓的脸上,甚至能看出欢欣雀跃。
与之相反的是,永安侯府的昌宁堂里却闹的不可开交。
“你个蠢妇!”永安侯狠狠扇了裴夫人两耳光,“堂堂侯府夫人,竟然如此下作,简直不堪为妻不堪为母!”
裴夫人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做过的事,比我要下作千倍万倍!”
“你!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蠢妇,我何至于……”永安侯气的指尖发抖,俊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裴夫人像被戳中了软肋,只瞪着他,却不敢反驳。
永安侯消了些气,转过话锋:“不论荣王的死和青蕊有没有关系,他来过侯府的事都绝不能传出去,否则我们整个侯府都可能要陪葬!”
裴夫人自知理亏,语气弱了几分:“我自然知道,只是那丫头不能再留,要么让她永远消失,要么就将她嫁的远远的,她只要在京中一日,咱们侯府就一日不安全,可不能让她坏了婵儿的好事。”
永安侯冷哼一声:“随你安排。”
门外的明仪吓地一激灵,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转身匆匆离去,走到院门却被人用力一扯,回头看竟是满脸怒容的明贞。
“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她柳眉倒竖,模样颇为凶厉。
明仪慌忙解释:“我是要送茶水进屋的,无意中听到老爷夫人在吵……”
明贞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游廊一角,低声斥责:“上回的事我可一直记得,你若再敢去通风报信,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分了!”
明仪脸色微变,拉住她胳膊求饶:“好姐姐,你知道我的苦衷,先前我天天晚上梦到狄姨娘怪我忘恩负义,如今我已还了恩情,与二小姐再不会有何牵扯,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明贞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你我一同长大的份上,我定不会原谅你,日后你最好注意点,别再让我抓到把柄!”
见她松了口,明仪小意讨好道:“好姐姐,二小姐给了我两百两的谢礼,这钱咱们一人一半,你说可好?”
明贞眸光微动,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小声些,叫夫人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永安侯头也不回的出了昌宁堂,正屋里响起裴夫人怒气冲冲的骂声。
“人呢?都死哪去了?想渴死我吗?”
二人立时打起精神,端着茶盘走到正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