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潦倒再无起势。若非外祖家有些积蓄,有远见地给我爹买了官,夫妇二人又足够勤俭,我如今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
我爹为年少顽劣悔恨不已,却无力扭转在双亲背影陪伴下兀自飘零的童年,便尽可能让他的孩子好好念书,莫再重蹈他的遗憾。
记得阿兄考入恒远那晚,阿爹喝了个敞怀。他面色酡红,只是傻笑,“思霁比我有出息,爹等你学成归来,考个大官!”一坛陈酿被一夜扫空,珍藏的火烛将人围在一片暖洋洋的云彩里。待酒酣饭饱再抹了脸,已分不清面颊上晶亮的,是洒的酒,还是流的泪。
经历和感受往往是不并行的,回首经年无意识的放纵,再看当下荒芜的苟且,悲剧的是戏中人,亦可是看客。
其实哥哥和我都知道,阿爹还有一句话咽在肚子里。
“爹羡慕你们,若重来一次,爹要好好读书,不要你们和爹受苦。”
……
受到学究认可,我自是欢心的。也更好奇卓珩亦如何作答,还有什么方面是我遗漏的?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卓珩亦的方略,很是大胆。”张学究沉了沉气,才缓缓说道。
我心里有个猜想,那个我明知更加直接,更利均富的法子,难道他……
清冽的声音比我的想法更快,“干涉富人遗产,缴纳高额税款方可继承。”
“将才商策文政一类,固可均富,但均悬于致富其上,私以为此法更直击贫富差异之沉疴。”他语速很快,似这文韬已积郁许久,此刻不吐不快。
卓珩亦身着竹纹交领白袍,青色腰带紧紧系住,像一柄挺拔的傲竹。
他眼睛很亮,一手抵在腰间,坚定道:“贫之所以为贫,盖少财宝承于祖辈也;富之所以为富,盖其祖辈之积也。贵府其兴,仅常人之力难追矣,然其子孙坐享其成。唯征其税款,奖其捐财以行善,平衡社会,纠代际古来弊害。”
这话没错,只是没人敢写,或是说,没有必要。富庶者何人?王侯将相,巨贾权贵,从掌权者身上削肉,无异于天方夜谭;水至清则无鱼,官商大小勾结,此中蒙蔽,实难根除。
“小子明白,妄想此法实施困难重重,荆棘遍野。只是对答实策,想着,应不应当,总先于能不能做。先肯定它是个好方子,再解决如何做好的问题。”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我求学入仕的本心。”
我不得不正视那个站在窗边的少年,“卷王”一词形容他们,已是侮辱。
一个悍将会带出一群勇兵,那天,一个新生的勇士扪心自语。
“这也是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