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一定觉得我烦透了,每每出现,必要惹得不爽。
“小鬼”,李学究收了竹扇,往木台棱角上敲了两敲,示意我回神。
“这么简单的运算都能搞错,慌里慌张的,拿走拿走。”他指了指一道求渡河路径的题,原是我中有一步抄错了数字。
果真还是有错吧,你这形象又雪上加霜了!
咦?
有问题的不是最后那道难题?
“那其他的……唔”
“对着呢,有进步。”老头轻推了我一把撵人下台,草草应声就去接后面递来的题纸。良师与爱徒,一个欣赏一个敬重,好一幅美景。
我沉浸在攻克难题的喜悦中,回到座位也还晕乎乎的。
宇文媜凑了过来,瞪圆了眼睛看我:“吓傻啦,你方才怎么回事?闹出那么大动静。”
这真是,说来话长,有苦难言。
我双手各伸出两指立在桌上,右手拟着我,飞快走着,左手拟着卓珩亦,两手交会时右指抢着步子,一个趔趄,右指扑了两下勉强定住,左边两指一个交叠绊倒在一旁。
生怕她看不懂,我歪眼斜嘴又做了个鬼脸,装作被闪到惊慌无措的样子。
阿媜了然,被我逗乐,忙捂住脸,埋头憋笑。
稿纸被身侧掠过的衣袂带过,落到地上。我忙去捡,抓起散落的纸张塞进包袱后,重新计算那道错题。
老头检查完了还在排队的学子,继续讲课了。做对了难题,正受鼓舞,我认真跟着学究的讲解,仿佛跟着向导寻得了桃花秘境,窥探起算术的玄妙起来。
终于讲到最后一题。
“这道定义运算,字符很多,比较复杂。”李学究呷了口茶,清清嗓继续道:“按部就班地做也可得出结果,且随我算……”
我便是用此法解题,是从前教过同类题目的通用思路。
“此法胜在思路简单,可过程繁琐,费心费力,是为下策。”
“如若我们将此两项并作一项,设予未知符号处理,便简洁许多。”他示范毕,寥寥几步便得出结果,的确是又快又好的方子。
“多思考些,用些巧计,才能把题解好。”
“也不是说笨办法不行,只是你们面临着的,是选拔性的考试。大周人杰地灵,三大书院更是群英荟萃,若有志于此,只是勤勉还远远不足。”
老头捋捋胡须,语重心长道。
“笨鸟先飞,前头多吃点苦,后头便能少些弯路。做的题多了,思路便自然会打开。珩亦做的就很好,他那个反推法,确是别出心裁……”
这个方法倒是很少用到,理解起来很不容易。
“这是后两章逻辑证法里的内容,以后会细讲,你莫着急。”阿媜见我苦脸,开导道。
老头很快讲完了,掌了竹扇悠悠扇着。“虽然我们从前并未系统讲过这个证法,但此法用在此题,很恰当。”
我识得不少英才,他们聪慧过人,个性明朗。身负上天眷顾,自己也争气,阿姊阿媜自幼努力,阿兄早年顽劣,可考试前期实打实的逼着自己宵衣旰食,元哲大哥喜踏风野,杂记累了厚厚一摞……
他,连午休时间也削去了,管中窥豹,平日只怕更勤勉。
我好像,才领悟到求学的境界。“卷王”又谈何容易,为什么“卷”呢?真的只是“卷”就可以了吗?
……
时评课。
“拿出试卷,今日我们讲评。”张学究走下讲堂,穿梭于过道。
她很瘦,脊背挺拔,显得精干。少年人的奇思总能出人意料,而她恰巧喜欢。狭窄的空隙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挤,这是融入学生最好的方式。
“前半部分无需多言,着重看实策。”
“国苦贫富不均久矣,若不劳兵卒,不掠不侵,何以兴国?”
文题越短,对答越惨。这题出的也忒宽泛,我当时从商策列到文策,费了不少笔墨。
“题出出来之后,我觉得有些高深了。在座各位鲜有真正意义上的穷人,暂且体会不到大周尚存的危困,也很难设身处地从弱势的贫民方思考。”
张学究说着也环顾四周,庄重地回应着台下几十双眼睛,干净澄澈的眼瞳,映出她继续深入的脚步。
“但想着训练大家多维思考,行文有层次有条理的能力,就留了下来。谈及吏部专款专用,官府清廉、平定水土,鼓励制造、发展生产,繁荣贸易、缔结远洋,大兴学府等,都赋了分。”
“裴思君写的很全,着重列在教育这项。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摆脱贫困,的确要开拓眼界,以致富的愿望代替维生的念头。这算是均富之本。”
我自是知道,教育是如何重要的。我家在长安城算不上富有,近些年堪堪挨过清贫。祖父一家曾小有风光过,到我爹成家时经营不善,更倒霉地遇上政权更迭,一片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