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驳了他一句,他便瞪着眼拍案而起:“你强词夺理!琴技深远,岂容你胡乱编造?!祭舞献曲,竟被你当成儿戏!公主殿下无心听课便不要勉强了,老朽告退!”
他这一句“胡编乱造,当成儿戏”真真是将我打击了,愣是说得我找不出话来辩解。
回过神来时只能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望见师修怒气冲冲的背影,和他随步伐一甩一甩的袖袍,然后是被他狠狠摔上的回鹿台的木质大门。
两扇门“砰”地一声合上,又互相弹开,“砰砰”地来回弹撞几次才安静下来。
我抬手向着师修离去的方向,瘪起嘴,心中不免委屈。
“别……别摔坏了我的门,没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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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师修对我破口大骂然后一走了之,我就泄气地跪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留下的瑶琴出神,心中直叫苦,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两个多时辰,不觉已至黄昏,一下午不知所踪的锦鹊终于抱着一摞竹简子回来了。
锦鹊跨入屋中,额上汗珠晶莹,却是满脸兴高采烈的神情:“公主殿下,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她弯腰将摞成一堆的十几只简桶轻轻搁在我案上:“奴婢在藏书阁为公主寻来了这些琴谱,奴婢已经问过了,都是些简单的曲子,最适合初学者弹奏啦。”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但竹简和桌面触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表示着这堆竹片子的沉重。
锦鹊看着一言不发的我,有些疑惑:“公主?您怎么了?”
我拿起最上方的那只竹简,看着外面大篆字体刻的“春宴”,又看看覆着一层薄汗的锦鹊的脸,实在不忍心她再为了我操心,只得叹了一口气:“没事,有劳你了,锦鹊。”
她笑容露齿,摇摇头:“皆是奴婢分内之事呢。”
锦鹊总是这样,热衷劳碌,却以此为乐。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去忙吧。”
锦鹊领了意,退出去关好门。
于是房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瑶琴出神。
实在不忍心告诉锦鹊我被先生斥责为胡闹的事情,毕竟她那样尽心为我。
即使她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她为这次我能在王公大臣面前献曲而高兴,高兴我至少不用再被忽视冷落。
不行!
我拍拍脸,拿起那卷《春宴》摊开在琴前。
就算为了锦鹊,我也一定要把曲子练好,让那个师修对本公主另眼相看!
我活动活动手指,然后轻轻抚上琴弦,感受琴意。
此刻,万籁俱寂。
我盯着琴谱,指尖微动,陶醉地闭眼融入琴境。
“嘣~”
“嘣~~”
“嘣嘣嘣~”
我晃着脑袋感受琴音的忽高忽低,跌宕起伏,千回百转。
《春宴》据说是上古伏羲铸琴时所创的第一首曲子,那时百花盛开,一派春意。此曲虽不复杂,但意境美妙。
弹着弹着,我似乎置身于那片花海,手指无拘无束,尽情地在琴弦上拨刮按抹,挑劈砍刺。
近了近了,接近曲意最浓的时候了,我不禁加快了手中飞舞拂动的速度,正欲来一段更加淋漓尽致的弹奏——
“咚——”
“咚——”
突然有两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我正酣的演奏。
我睁开眼,扭头望向窗外。
天色已然黑了下去,窗边挑起了灯。
只见两个暗色的身影互相搀扶,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穿着贴身的轻薄甲胄,看起来身手敏捷,行头很是帅气。只是身体颤抖,晃晃悠悠,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惊吓。
他们抬起头来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还带着银质头盔和灰黑色面罩。
被打断奏乐的我倒不怎样生气,只是好奇地盯着这两个看起来像士兵又不像士兵的人。
在感受到我视线时,这两人又一齐跪下一膝,抱拳道:
“参见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