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下来的侍女手脚算麻利,做事也清爽干净,不知从哪来的。我跟她们那路不相熟,也被人伺候不惯,于是差她们在院外头做点小活应付,贴身琐事还由我自己操办。
扶苏的消息不错,闲在屋里发了三两天冬困,便在口耳相传里听闻匈奴王子的使团接连抵达秦宫。
仔细思考半段,此事还有些意思。
大秦一统天下以来,最大的外患就是匈奴,两邦不合已久,眼看大秦国力日渐强盛,匈奴王竟也肯派自己的儿子出使,千里迢迢来议和。
掐算时间,也该快入正门了。说动就动,我兀自前去,看看这场会面,究竟翻出几多停战的好兆头来。
四下无人,皆拥簇在车马队前,一边恭行迎接远客的繁复礼俗,一边慢如蜗牛地往宫里挪,不知场面事要做到何时去。
为首那人高马大,髭须辽发,进了门长戟一丢手,自动卸下满身厚重盔甲,看形貌气质,应是蒙恬没错了。
我这处隔得远了,被人环绕着又看不清,只好垫脚够脸去,还是不大分明,探身的动作却惊动了久战沙场的蒙恬,五感警觉,从人中心猛地扭头来看我这头。
见他欲往我的方向转脸,我已掩息撤后一步,背贴红墙避开风头。
约摸对方打消了疑心,才又转面再出去,此般却是险些没收住势头,一脸撞上墙畔拐角一身元色行衣之人。
不需抬头,一望到他肩胛上成片的刺青,已是十分明了,我直接绕开他,将脑袋伸出他身外,再去瞧香兰华盖的圆辇被人抬着走远。
还没仔细揣查,章邯横跨一步,又挡住我视线:“殿下在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一场无聊的喧闹。
“看热……”
“殿下对热闹从无兴趣。”他的语气充满肯定,拆了我的台,
是啊,我怎会为了这点理由跑那么远。
但首要还是应付眼前的人精,他可不是好糊弄的,我仔细想了想,答道:“蒙将军威名远扬,我来观瞻他的英姿。”
蒙恬在关外与匈奴征战多年,此次匈奴王子入秦议和由他护送,应是理所当然,只是他是否出现,并不在需列在我的考量范围内。
“蒙恬?”他没来由的急促,“他有什么好看的?!”
脸都没看清,我哪会知道他什么好看?
我急于脱身回去,又念在他与蒙恬的同僚之谊,总不见得说些不中听的,便随意扯了几句不由心的赞美:“蒙将军气质英勇神武,通身健硕乃是顶天立地之才,今日一见,果真大丈夫当是如此啊,好看。”
他反而又不高兴了:“他会打仗就算英勇?那……那末将也会!”
别蒙不蒙恬了,我想把他蒙起来打一顿,男人真难伺候。
“好了我说,”为了防止继续在蒙恬身上纠缠,我说了半句实话,“我来看看边塞之外的胡人,长得是何模样。”
他突然被我安抚住了:“原来如此。若殿下好奇,今天下午就可以见着了。”
“下午?有何安排?”我拿捏到他语中信息。
“午后扶苏公子将伴匈奴来客游园,指了几位皇子作陪,殿下在列。” 他补充说,“不过殿下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我道正是好机会,“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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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午后便被人唤在扶苏侧旁头,供捧着几位服装迥异、虎背熊腰的人,只有中间一位青年生得还算常态,胳膊腿也比他们细,满身贵气,定是皇室无遗,呼来众人走进御花园。
应当是晌午由父王亲自接见了,下午才放他们给扶苏陪着游览游览,做做阵势,说来作陪的活儿,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大多是扶苏全权包揽,站个场面罢了。
可即便如此,于我同走在后的庭阳还是不开心,其实难怪,和我一道里,她总没个开心的时候。更难怪是身子病着,憔悴状是涂了顶厚一层脂粉也盖不住的,兴许今天的不开心是不耐多一些。
扶苏带着将御花园从头至尾地逛了一圈,走得脚下发麻,前方匈奴来使一个个同没事人一样,旁头还病恹恹的庭阳可受了苦,冷汗一串一串往外冒,偏不肯开口,想是在外族面前也不愿丢了脸面。
还算有些脾性。
看她难受得紧,好意将手借给她扶,但她头一甩,算拒绝了,我只好作罢。
好在扶苏也懂张弛,引众人在亭子里休憩。
两厢无话,歇过一盏茶的功夫,又由扶苏起了话头,才和乐地再畅谈起来。
我坐在末端,眼里盯着那匈奴王子暗瞧。
胡人的样貌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了必中原人骨骼分明些,眼窝深邃些,同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好瞧的。
我心下打着自己的算盘,方要移开眼,又难以避免地觉察出股子异常。
这位王子阁下,方才还谈吐有道,健谈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