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对峙,得到的结论是——
“我花的钱凭什么不可以听我的?”
他无话可说,只能暴怒而无用的砸了水晶灯和茶几,用剪刀把布艺沙发剪了个稀碎,然后申请了交换生去了国外,一整年没有接过她的一个电话。
他回国的时候,那套房子早就按照她的意思装修完毕了,他赌气,没去看过一眼。
他迫不及待的想独立,大四那年一边做毕设一边找了实习,实习的地方离他那套房子不远,但他宁愿住群租房也不愿住过去。
最后是他爸出面调停,和他达成协议,他继续把学历提上去,按照他爸的安排去工作,他爸重新出钱给他把软装换了。
也只能这样了。
他搬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锁换了。
那套房子被装修的精致又温馨,到处是“家”的气质,只是这个家字和他几乎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他处理了所有家具,宁愿住空无一物的房子。
她对于他换锁这件事颇有微词,很快她发现他谈恋爱了,理直气壮的觉得是对方教唆他做出这种事,破坏了他们的母子关系,然后动用关系联系上了对方,逼对方分手。
那个时候他在准备出国读研的事,那个瘦弱的女孩怕影响他,硬是顶住了她的压力,在他顺利拿到offer以后才和他提了分手。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她处理一个活人,和处理一个沙发椅子一样毫无感情。
他心灰意冷,借由这件事,再不让她进他的家门。
面对儿子干脆利落毫不委婉的拒绝,许晓霞还想再推销两句:“妈妈知道你喜欢黑色,这次这个柜子是黑色的了,和你那边的风格很搭的。”
“我不要。”
“妈妈跟你说,你还小,你不懂的,客厅里一定要有电视才有家的感觉。投影仪白天都看不清的,妈妈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我在开车,挂了。”
电话挂断,龙北嘉有些担心他,问:“要不要我来开?”
“不用。”
龙北嘉没再多话。
他和他母亲关系不算好,她模模糊糊的知道。不过听他们母子对话她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强硬的讨好。
她以前不太理解,家境富裕,幸福美满的贺樾,为什么总能默契的和她一起避开她不愿意聊的某个人。
原来他不是单纯的情商高,他只是也不想提起她。
倒是贺樾先开了口:“以前常常觉得长大了就好了,现在倒是不知道该长到多大才能好。兜兜转转总是回到原地,我真是个废物。”
“废物倒是算不上。至少,你比我强多了不是吗?至少你还有未来,而且你没有选错过。”
龙北嘉还记得他三十出头的时候,已经当上了单位的二把手,大部分靠自己,小部分靠家里。他已经是一个圆滑但不油腻、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成熟男人了,她甚至真情实感的遗憾过不能拥有。
那个时候的他,喜怒不形于色,安慰他的第一关是能不能看出来他不开心。若非她足够用心、他也一直为她留着门缝,她不清楚该有多少个难熬的夜晚,他得孤单的一个人度过。
此时猛然回头见到对她心门大开的年轻的贺樾,她反而手足无措。
她知道她安慰的不在点上,但是那个关键点,她无话可说。
贺樾声音低落,说:“我不是没有选错过,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回到家,贺樾有些颓丧的瘫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抽烟。
龙北嘉没有打扰他,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见他还没挪窝,拐到他的黑胶唱机前捣鼓半天,乐声随即从音响里传出。
贺樾知道这首歌,是竹内玛利亚的《Plastic Love》,但不是他常听的那个鼓点先来的版本。
贺樾愣了半天,坐直了身体,有些震惊的看向龙北嘉。
竹内玛利亚《Request》30周年纪念版专辑发行后,压制了500张黑胶作为送给购买者的抽奖礼品,非卖品,想要只能凭运气。
贺樾收了纪念版专辑,黑胶他只是想想,就算二手也一定是天价,他不太抱希望。
而龙北嘉放的,就是B面那首加长混音版,足足有九分多钟的《Plastic Love》。
龙北嘉靠在墙边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粲然一笑,道:“原本想着下个月你生日再给你的。五百分之一,开心吗?”
“你哪里搞到的?”
“我看HMV上有人放出来一张中古,就买了。”
“高价收的吧?”
龙北嘉耸了耸肩,点着封面上的歌手道:“至少这个封面很好看不是吗?”
贺樾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她,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嘴上却不饶人的笑话她:“冤大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