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纸箱,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踉踉跄跄穿过马路,来到宠物医院前。
纸箱里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土狗,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蹒跚着向她的方向爬来,哼哼唧唧,是初生的生命独有的声音。
她无力地伸出手,奶狗若有所觉,舔了舔她的手指,湿热而温暖。
全世界都是灰色,只有奶狗的舌头是鲜红的。
她眼中泪意更加汹涌,发出急促的喘气声,惊怕地看着腕间狰狞的伤口,像是才发现。
她趴在地上,捂着胸口狠狠地大口吸气,像失水的鱼终于遇见活水。好容易缓过来,手抖抖索索地按在纸箱两侧,失败了好几回,才成功抱起纸箱,有气无力地走进一家药店,在医师惊恐的目光中要了一卷绷带,熟练地为自己止血,包扎血肉模糊的伤口。
出门后,又拐进一处高档商城,买了些奶狗的食物,路过中学门口的文具店时,看着店里的打印机发了会儿呆,在酒店看到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地播放起来,那个女人的眼犹为像一击重锤。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下载了一个简单模板,随意编辑了几处,一口气打印了二十张,再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
颜苓不知道沈帧今晚会不会回来,她在每张纸最后一行签好字,煮了一大锅银耳红枣粥,大口大口喝进肚里,出神地打量着这个处处都是两人过往的公寓。
不大,两间卧室,一间主卧,她和沈帧住的。一间次卧,给两人未来的孩子。一间浴室,一个阳台,有巨大的落地窗,沈帧喜欢的。一个厨房,她会做饭,厨艺很好。厨房有冰箱,放满了食材,大多数都是沈帧爱吃的。一间书房,沈帧在家中办公的地方。所有的装修设计是她当初追着沈帧问了很久,才定的终稿,一寸一寸,都是她的心血。
原来全部没有意义。
其实要求身家难以估量的沈帧和她住在这样小的公寓实在委屈了他。过去三年中,她处处退让,只在住处上任性了一次。
颜苓是孤儿,自记事起就是孤儿院白绿的墙,她对家的渴望比所有人都迫切。它不需要很大,只要足够温馨,放得下她和沈帧,放得下她和沈帧的孩子,就已经足够且让她心满意足。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主动攀龙附凤,他们说,你看,雷厉风行的强势女人如颜苓,也逃不过财和权的引诱。没有人知道是沈帧先追的她,且追了足足一年,用尽了手段。
她倒是忘了,从前沈帧荤素不忌的作风。女人和男人有时候是一样的,都自命不凡。她即使从未那样以为,但当初沈帧为追她散尽红颜,她虽表面不显,心里却多多少少以为自己之于沈帧,是与众不同的。
现在想想,太可笑了。沈帧那样的人,突然认真地追一个人,还是她这样一无所有,只有自己的人,只能是别有所求。
颜苓喂好刚拣的奶狗,洗干净碗筷,收拾好行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沈帧。
光洁剔透的玻璃桌面映照出她好看的眼睛,她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曾看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双,是在那个女人生产当日。
哦,不对,今晚她在1013号房还看到了同样一双和她很像的双眼。不,应该说,她的和今晚那个女人的眼睛,都像那日她在产房中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