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练的捕快嗅觉敏锐,眼神都极具压迫和审视。
可随椿来不是寻常人,她生在腥风血雨中的民国,在炮弹雨林中偷生,被严刑拷打奄奄一息尚能轻松调笑。
又怎会慌。
在彼此交锋的眼神中,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直到树上被吹落的露水轻抚脸颊,远处天边一点火光升起消逝。
司里的人发了信号弹,提醒着该收队了。
江褈景好似只是看着,始终没有说什么,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唤人把他们押回衙门,你随我去巡山”。
随椿来前几日卧病在床,事务大多交由他人来做,眼下她痊愈归来,自然不能再把事情扔给别人,便点头应下。
山上的风把她的头发吹散,随椿来盯着无边夜色,随手把碎发掖在耳后,她背对着群山。
像黑暗都落在肩上。
山上离衙门仍有颇长的一段脚程,夜晚阴冷,姑娘孩子们大多衣着单薄破烂,冷风中瑟缩难耐,江褈景便让她们坐进马车取暖。
忙里忙外好一会,人抓到了,随椿来松懈下来,便来了困意,她微垂着眼,倚在树下,看着姑娘们陆陆续续上去,不知道想些什么。
即使这些都是体型娇小的少女孩童,一辆中型马车内要坐上十二人还需费些时间。
随椿来过来时,余下两位姑娘未上车。落在队伍最后的少女,是全部姑娘里伤得最重,她动作很慢,缩着身子灰扑扑不起眼。
在随椿来走近时,低着头不动声色偷看她一眼,被碎发遮掩得很好眼睛里闪过一丝艳羡。
三个小豆丁被别人挤到一旁,挨在最后一个姑娘不远处,偶尔抬头看看她,要哭不哭,他们个矮,扑腾好一会都爬不上。
不过后来全被被一脸凶相的程拾一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轻松提了上去。
温度骤减得很快,深夜里的风湿凉,呼吸间沁凉舒爽。
马车内部坐的人太多,需要调整位置,那姑娘上不去,只好平静站在一旁。
没有旁人得救一般喜极而泣,也没有因遭受噩运的悲痛难抑,她搓了搓自己泛凉的皮肤,哈出一口气。
突然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衫披头盖耳落在她身上。
随椿来粗犷惯了,动作一点都不细致,甚至说得上粗鲁。
除去外衫后,她里面仅穿一件黑色夜行衣,腰间绑了条玄色腰带,掐出一节劲瘦的腰肢。
“夜凉,披上”。
衣服一脱,随椿来才真真切切感到凉意。
衣服上还残留这随椿来身上淡淡的药香,顶着外杉的女子一愣,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她捏住外杉一角,轻声朝随椿来道谢。
随椿来嘴角止不住上扬,矜持点一下头,算是应了她这一声谢。
“随椿来”,她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转而望向她问“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女子名为姜夭”
“姜姑娘”,随椿来捻起腰带上垂落的一根流苏,胡乱甩着,长睫微敛,明明声音不大,却如响雷般落在姜夭心上,她说:“是夭姿元不同的夭吗?不落凡俗,得意自在,好寓意”。
她说得无意,有人兀然入心。
姜夭快速抬眸看了随椿来一眼,又低了下来,她本想说是早夭的夭,话落到嘴边始终说不出来,只好低声嗯一声。
江逾白和谢然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脸色都不大好,谢然朝她打了个手势,随椿来以为他找自己,转身要走,却听见背后姜夭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女子能当捕快”。
竹宛镇太小,小到一炷香便可走完,大到女子无路可去,相夫教子便是一生。
向上位者提问显然是不理智的,她们地位财富知识一切都不对等,得到的也许是何不食肉糜般天真残忍的答复。
所以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姜夭便后悔了。
随椿来没有变现出什么的异意,她不紧不慢开口,“往后你见到的第一次还会有很多”
“西南青州城内,有一家铁匠铺,尤善锻刀,其刀刀锋如虹,可切金断玉”.
她卖了个关子,“使之声名远外的,不仅仅是刀”。
“这锻刀人,是名女子”。
莫玉攥紧手中的衣服,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呢喃道,“竟是名女子”。
随椿来轻笑,把镇餍司的腰牌把玩在手上,笑着朝她轻轻晃了晃,“不容易”。
在受歧视如此严重的时代,做到如此,何谈容易。
镇餍司虽愿招女捕快,可条件严苛,数量稀少,在体力智力等方面考核更比男子严苛。
原身为了成功当选,酷暑严寒训练不断,贵家女子珍视的纤纤玉手满是厚茧,被贵女团耻笑视为异类排挤。
在训练场流下的血,咽下的泪,尾指断裂重接的左手,无数个因疼痛辗转反侧的夜晚,一路走来的辛苦,原身没有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