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一样拍拍她的脑袋:“再疼就送去看牙医了啊。”
陈引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这老东西当爹当上瘾了?
纪敛冬混迹影视行业十多年,收获到最多的评价就是:特别爱照顾人。
和陈引不同,陈引只在特定的场合照顾他想照顾的人,其他时候基本处于关机模式。纪敛冬则是无时无刻,照单全收。
陈引偶尔调侃他:圣父啊。
纪敛冬一笑而过。
“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她有点关心过头了?”陈引从灶台后探出头,一本正经地问。
“那你现在在做饭给谁吃?”纪敛冬切番茄的手稍顿。
陈引狡辩:“我是做给大家吃的。”
“哦?奶油樱桃派和甜甜圈也是吗?”纪敛冬挑挑眉,笑得满面春风。
家里没烤箱,也用不了大功率电器。前些天,陈引开车去市场买烤箱,送给一家镇上的饭馆,条件是,允许他来店里自由使用。
“你怎么知道的?”
“嗯,她给我分了一块。”纪敛冬笑得挑衅。
“这姑娘,还收买人心呐。”
“人家哪有你想那么多。”
“实话跟你说,我选择狸水镇,有一部分私人原因。”陈引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明明灭灭,似梦幻泡影。
“如果不建议,说给我听听?”
纪敛冬将番茄片装进盘子里,擦干手指,斜靠在实木桌边。钨丝灯昏黄的灯光衬得他整个人气质沉静又柔和,微湿的刘海翻着细闪,他低着头侧耳倾听。
“是我母亲,她与西老太是故交,”陈引捏着火钳胡乱捣几下木头,“她没有任何遗言,只要我带着她来狸水镇找个人。”
纪敛冬还从未听他提过自己的母亲。
“我母亲叫西音白。”
纪敛冬诧异抬头,动作很轻:“她和西鹬阿婆是姐妹?”
西音白西音桦,多相像的两个名字。
“很难定义,”火势渐旺,陈引的脸煅烧出成熟橘子的色泽,“我和西老太一起,将她埋在后山一颗橘子树下。”
他想起母亲那沉浸于前尘往事的脸。
那个时候西音白不叫西音白,叫群芳妒。
她无父无母,在戏园子长大,做学徒的时候排行十三,听曲的都叫她‘梅十三’。后来因为一曲《锁麟囊》名动京城,赐名‘群芳妒’。
那年西音白十八岁。
那时男子当花旦是常事。她因身材高挑,眉目俊朗,又不常以素面示人,成名后常被人误认为男子。西音白不多解释,男也好女也罢,只要观众认她‘群芳妒’的名号。
由此埋下祸根。
大概是一九三七年的除夕,西音白第三次拒绝了某位先生的私人邀请。
“梅十三,就给西先生唱首曲子,会要你的命吗?”戏园管事来做说客。
“只是唱首曲子吗,文老板?”西音白嘲讽道。
文司涛吝啬的脸上皱出一个狐狸笑:“这位老板是真心赏识你啊,你以为你最近那些犒赏是哪来的?人为你一掷千金呐!”
西音白话里有赌气的成分:“我唱的曲儿就值这么多钱。”
“梅十三,你别给脸不要脸!没有这园子,你屁都不是!”
西音白自认理亏,文司涛说的不假,若不是被收作学徒,她恐怕早已在北平的冬天里冻死了。
自尊心让她选择继续对峙:“我叫群芳妒。”
戏台一片冷清,西音桦等了半晌,没忍住私自走进后台,便听见二人吵闹。
“群先生真不愿意为我唱上一曲?”
文司涛见来人栗色小洋装,网纱羊毛小礼帽,棕色牛皮鞋,活脱脱西洋玩具店仿真娃娃打扮,诧异道:“西…先生?”
西音桦微笑着摘下礼帽:“我还以为用男子的头衔会方便点。”
从那之后,西音桦经常来后台找她,给她带昂贵点心,送她进口留声机,讲国文课老师朗诵诗歌的四川口音,讲钢琴课老师的丝袜味道比劣质墨水难闻。
当然,她都是以男子身份接待她的。
文司涛警告她不许败露身份。他看得出西音桦眼里的爱慕。
西音白不是傻子,她怎么会不明白西音桦接近她的意图。
但她是女子。
她要是男子就好了。
终于,西音白下定决心坦白。
“音桦,我…”话到心头,西音白不知如何开口。
“群先生。”少女明眸善睐,弯起的嘴角压抑暗恋心事:“我喜欢你。”
“在你还不是群芳妒的时候就喜欢你。”
“音桦,我不能…”
“我知道,”西音桦踮起脚,用额头抵住她的下巴,蹭了两下,额上留下一片淡淡的白色水彩,像胶囊药的粉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