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也乱了心神。
那脚步越来越近,还有灯笼的光亮,幸好有那扇围屏挡着,加上光线黯淡,看不清屏风后还躲着两个人。
巡夜的老仆从窗下走过,听见动静,提着灯笼四处照了照,见书房内空无一人,地上到处是堆积如山的东西,凌乱不堪。他以为家里遭了劫,就壮着胆子问:“谁?谁在屋里?”说着推门就要进来。
谢混见瞒不住,只好清清嗓子,说:“是我。”
那老仆听出是家主的声音,不敢冒然进来,便试探着问:“郎君这么晚了,还不回房歇息?可注意身体。”
晋陵心想这人可真不识趣,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偷笑。偏生那老仆耳朵尖,又听见了,嘀咕道:“什么动静?”
谢混低下头,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意态悠闲道:“没什么,一只野狐狸,正往我怀里钻呢,兴许是饿了。”那仆人半天摸不着头脑,不知打得什么哑谜,徘徊半晌,就提着灯笼自顾自走了。
屋中两人顿时松懈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晋陵回过神,气恼地捶了他一下:“谁是野狐狸?”
谢混重把她揽到怀里,手臂紧了紧:“狐狸惑人,夫人若不是狐狸变的,为什么见你第一眼,就让我思之如狂?”
晋陵微红了脸,背过身去:“没个正经,别把你那些子侄都教歪了。”
她起来重新添了灯油,屋里顿时亮堂不少。桌案上堆满了东西,都是些书札帖子,晋陵低头整理半天,突然手指一顿,就愣住了。
“益寿,这封手信怎么在你这里?”
谢混走过来,看了一眼道:“哦,你说子敬叔的绝笔信?这可不是假的,当年他临终前托我姑母转交给郗氏,谁知道郗氏性烈,说什么都不肯收,我姑母没办法,便把信藏在暗柜里。去年整理阿父遗物,一并给翻了出来,我看这信写的情真意切,舍不得扔,就留下了。”
晋陵恍若未闻,盯着那信上的字迹,低声念道:“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她哽了一下,喃喃道,“想不到姑父用情至深,到死还惦记着他的元配。”
谢混叹了口气:“子敬叔是个痴情人,听说他病重时,王家请了道士做法,问他一生可有过失。子敬叔想了半晌,说只有和郗氏离婚之事,让他悔恨终生。”
晋陵抬起头说:“可我姑母对他,也是用情至深。你知道么?自从他死后,我姑母那么爽朗的一个人,再没有真心实意的笑过。”
谢混道:“这种事勉强不来,当年郗家倒台,人人都急着撇清,王家怕受连累,逼着子敬叔休妻另娶,可他为了抗婚,宁愿把自己烧成残废,也不娶新安公主。决绝至此,难道还不够明白?”
晋陵无话可说,将那封信札放进抽屉里,原封不动地合上。她怔忡了一会儿,低声道:“益寿,你说的没错。我们这样的人,生在王侯之家,比别人活得辛苦,何曾随心所欲过,一举一动还不是受旁人主宰?”
谢混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和王弘躺在阁楼顶上喝酒,那天晚上,王弘也说过相似的话。
夜风吹开窗子,呼地灌了进来,晋陵拢了拢耳边的散发,叹道:“当初选驸马时,王珣举荐你,宫里人都说好,只有姑母没表态。她说你们这些王谢子弟性情峻烈,又孤高自赏,怕是难以长久。倒不如选个门第低的,便是没什么感情,也能平平顺顺过一辈子。姑母这么说,是怕我步她的后尘。”
谢混将她拉到怀里,拥紧道:“说什么傻话,你不是新安公主,我也不是子敬叔,他们的命运不会在我们身上重蹈覆辙。在我眼里,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是士族联姻的傀儡,你只是我谢混的妻子,这一生都是。”
晋陵一笑,靠在他怀中,凝视着窗外的月光,半晌道:“我不怕成为姑母,也不怕成为郗氏。在宫里,我见过先帝对太多女人绝情,今天还争宠邀幸,明天就不知赶到哪个冷宫去了。一生太长,有太多变数,便是只有此刻,我也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