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堪闻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刻抬脚踹他屁股。
夏侯昭虽然身形壮硕,但刀剑无眼,在战场摸爬滚打久了,早已练成一身灵巧本领。下身一扭,便涎皮赖脸躲开。
姚堪伸出手指点他:“你……我就知道你这小儿憋不出什么好屁。”
这群酸腐文人,真是够古板的。
夏侯昭忙着驱赶嗡嗡飞在脸侧的蚊虫,毫不在意:“你看你,都是男人,有什么说不得。”
他双掌”啪“地合上,低下头,手心一点殷红蚊子血。
“主公在青州寡了二十年,没想到一来邺城,红鸾星动啊,先是邓宏老婆把那个姓徐的婢女送给他,又花重金求唐氏夫人,现在更好,居然在城外藏了个外室……”
夏侯昭摸着下巴兀自发笑,笑了一会,方凑近道:“唉,姚治中,这话我只敢偷偷跟你讲,我来之前,还一直以为,主公会娶彭城王的女儿呢。”
闷热的夏季,校场上空空荡荡,空气中漂浮着难以消散的汗臭,偶尔有微风拂过,裹挟着草秆和马粪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也并不清爽。
离少海已有数万里,这里不是临淄。
姚堪望望天,叹了口气。
“谁不是呢……”
他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发胀。
彭城王刘定,孝元皇帝四子的六世孙,按照辈份,天子该叫他一声叔叔。
九州倾覆,王室衰微,现如今,有不少早已失去封地爵位的旁支王孙都在为复兴汉室四处奔走,而刘定有封邑,有名望,却无心政事,一心搞钱。围盐场,凿铁矿,钻朝廷无人的空子,置禁私铸铁煮盐法令于不顾,将徐州兖州乃至青州诸郡的盐官铁官都收归己有。
彭城王和梁骘的舅舅尹琇,曾经一起干过私铸钱的勾当,尝到了甜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任凭朝局纷乱,他自岿然不动。彭城国不征赋税,刘定依旧活得奢靡安逸。
倒也是个执着的人。
彭城王有一爱女,号曰江都翁主,年方少艾,尚未婚配。彭城王与尹琇私交甚密,一直以来十分属意梁骘为婿。
主公去年十九,行冠礼,彭城王为赞冠者,席上又提婚嫁之事,被主公以战事未平婉言推辞了。
姚堪是真想让主公娶翁主啊!要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有主公这幅样貌,为了给青州多赚点钱粮,让他娶老妪他也没有二话。
他本来以为,这事急不得。梁骘满心扑在收拾邓家上,等到冀州事定,邓氏残余清剿,与江都翁主成亲便如水到渠成一般。
但现在,主公若未婚而养外妇,翁主毕竟宗室出身,天家贵胄,如何能受得这般折辱?恐怕这婚事要黄。
除非……
夏侯昭眼瞅着姚堪慢慢变了脸色,心里感到很不妙。
姚堪眯起眼:“主公让刘府丞去裁妇人衣服,你是亲眼看的了?有多大把握,别给我谎报军情。”
“我怎么可能信口开河,我两只眼睛看得千真万确啊!”
夏侯昭摆着手后退,他有点害怕这样的姚治中。
姚堪一叠声道:“主公最不喜欢臣子管内寝之事,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万不可大肆宣扬,待我慢慢查实,再做……”
说着说着,姚堪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附身抓住夏侯昭的衣领:“不行!此事事关重大,那天夜里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夏侯昭盯着那张杀气腾腾的脸,脱口而出:“还有我两个部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他俩的嘴堵严实。”
夏侯昭舌头打结:“不、不至于吧,那刘邦发迹前还有外妇曹氏呢,还生了个儿子,照样能娶吕雉。”
姚堪捶了他一下:“你真是读的书多了,也读点好的,别光关注人家裤//裆里那点事。“
他使劲揉了揉脑门,是个很苦恼的模样:“彭城之得失,辄关南北之盛衰。彭城地处平原,扼守交通要冲,群山环绕,有黄河天堑,易守难攻。北,连着兖州,南下可攻江南,西接豫州,东邻沿海,要是我们的人进驻彭城,便能直接杀进司隶,要是我们与彭城王交恶,那兖州便是四面楚歌啊!”
姚堪痛心疾首:“况且,彭城有多富,你知道吗?金山铜山,粮食满仓,主公要是娶了翁主,你还怕打仗没粮,还能每天孙子似的追着别人要?”
夏侯昭双手捂住嘴巴,想了一阵,终于大彻大悟。
“哎哟,你说主公也是,干什么不好,在外面养小,他是纳不起还是怎的,我不敢纳妾,那是我家妇人凶悍,主公还没有娶妻,怎么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夏侯昭恨不得也替梁骘娶了江都翁主,”彭城王家大业大,给女儿陪嫁的媵妾肯定不会少,他急什么呢……”
夏侯昭气得一拍大腿,转身去看时,却只剩个伶仃而瘦高的背影了。
姚堪拧眉思索,快步流星,甚至不曾注意天上突变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