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头银丝,纠结半晌猜不出实际年龄。
只听对方半开玩笑似的:“说好了叫沈姐的,再这么叫,明年老太太过八十大寿,我可不去唱了。”
保安略显尴尬:“您看看我,又忘了,从今往后咱都管您叫沈姐。”
夏清听了满耳朵的“沈姐”,料定这人就是马姐差她来看望的人,急忙上前说明来意。
保安还要拦,女人开口:“让这姑娘进来吧。”
保安只好让夏清进去了,夏清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说了声“谢谢师傅”。
原来沈慧的祖籍也在江城,用她的话来说,她“从汉江水吃到珠江水,到底吃的还是长江水”。
人们叫她团长,这就说来话长了。
据说她年少时曾经师从梅先生,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可惜沈慧当红之年退出舞台,选择了和小自己五岁,毫无名气的师弟结婚生子。
要是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其实还不错,但沈慧诞下女儿之后,师弟为了躲避插队,抛妻弃子寻了他人做老婆。
一年后,沈慧将女儿托付给了年迈的父母,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和当地妇女们一起劳动了好些年,期间经人介绍和马阳的父亲,四十岁的马忠诚结为了夫妻。那年马阳刚满十六岁,亲生母亲去世已有十年。
沈慧挂记孩子,原本无心再婚。
家信里却说,前夫和新媳妇一直未能怀上孩子,两人就把自己五岁的女儿抢走了,还不让孩子见家家爹爹(注:方言,即姥姥姥爷)。
隔了一星期,老两口坐立难安,往男人家院子里张望,小洋楼内空无一人,只剩孩子的衣物,不知一家人的去向。
沈慧鞭长莫及,加上长年劳作,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干活时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马忠诚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等闲言碎语,一把将人捞起送去了卫生所。
几番相处下来,沈慧觉得马忠诚人如其名,便答应和他结成夫妻。
沈慧婚后并不热情,总是郁郁的。马忠诚不忍心见妻子愁眉苦脸,后来知是沈慧思念亲,便设法打听到了未曾谋面的岳父岳母。
老马得知自己找的是个千金小姐,且师从梅先生之后,大为震惊。对于沈慧曾有一女之事,老马从始至终没向外人透露。
至于沈慧重返舞台,一夜成名,破格进了文工团,熬了些年成了副团长,那些都是后话了。
沈慧算不上贤妻良母,但待马阳不坏,两人相差二十岁,处得却像朋友。老马过世之后,沈慧精神状态一天坏似一天。
“阳阳,我有个事跟你说。”
“团长请讲。”马阳笑着打趣她。
马阳听罢沈慧的故事有些动容。
担心路途奔波,沈慧身体吃不消,马阳原本不太赞同她回乡,但见女人言辞恳切,甚至有几分央求之意,马阳忖着家大业大,自己又脱不开身,不如找个知心人陪陪她,哪怕最终见不着亲骨肉,回去转转也不错。
最终马姐选中了夏清,让她帮助沈慧了却故地重游的心愿。
夏清胆大心细,不出一个月就能将车开得很好了。马姐见她和自己的“老姐们儿”相处得不错,把请她陪同回江城的事摊了牌。
夏清仍在纠结自己“没干几个正经活”,不太情愿。
马姐朗声笑道:“我家沈团长可是行走的金字招牌,多少人排着队想抱她的大腿呢,可惜人家看不上啊。就连我,她都嫌弃,说我不是江北娃子,不懂她的心。”
马姐走近,在夏清耳旁低语:
“夏清啊,姐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
夏清听闻浑身一抖,马姐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把我家团长哄高兴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夏清陪沈慧登上了回江城的火车。
“姐?二姐?是你吗?”
夏清打量了半晌:“玉子,你怎么在这里?”
“你好多年没回来,我上大学了呀。”夏玉说。
“这位姑娘是……”沈慧也望向夏玉。
“哦,她是我三妹夏玉。”夏清又向妹妹介绍,“这位是我老板马姐的,额……”
沈团长微笑着说:“我姓沈。”
夏玉不清楚其中的关系,见对方头发花白,像是上了年纪,本想唤“奶奶”,又发现这人皮肤冷白,额角只有几缕细纹,气度和身段全都卓尔不凡,话到嘴边喊了声“沈阿姨”。
沈团长见夏玉皮肤白皙,容貌清秀,一身书卷气,不觉多问了两句。夏玉说自己去年刚入学,趁着放假回家看看爹娘。
“学的什么?”沈慧问。
“中文。”夏玉说。
“对戏曲表演有研究吗?”
“没有,只看过一点相关的明清小说。”夏玉如实交代。
“你都看过些什么书?”沈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