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都是谢染陶后来才知道的。
找到止柔阿姨,谢染陶一五一十地讲了所见所闻和那句话,那是她第一次从止柔阿姨脸上看见醉酒调笑以外的神色,冰冷的眼风不含一丝感情,跟冬天的刀子一样。
谢染陶一步步爬上朝堂,封侯得权,中间济善堂的情报网帮了不少忙。
前两年止柔阿姨去了梧国打理事情,便留下了手下的止月帮忙。
即便是济善堂那般天罗地网般的消息渠道也没查出些有用的消息,谢染陶一无所知,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将谢月破有关的一切都查个底儿掉,大到年轻时杀的贼人逆党,小到哪年参了一本的官吏。
这女子科考也是其中一件。
折子上了之后,常西山的带头反对让其他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有了胆子,各个有样学样,五花八门的理由纷至沓来。其中不乏那些从前在谢月破上折子时就有异议的老臣。
谢染陶叫止月将那些人都查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铺天盖地的一无所获,辗转反侧的一无所获,趋于麻木的一无所获。
谢染陶已经听了太多的一无所获,同那被融了的铁水一般,捏扁揉圆钝痛加身后反而变得坚硬锋利起来,只留一身弧勇。
谢染陶望向那窗外的若春花。
想必去了桉国就有些日子见不到了吧。
“息儿,可以收拾行装了。”
————
离桉国帝都城门还有百余里,进桉朝贺的桐国车队熙熙攘攘进了间官驿休养。
桉国是正儿八经的水乡,青石板路曲折蜿蜒,常常是细雨绵绵涟漪潋滟,拱桥映江,人们都临水而居,正所谓——多少楼台烟雨中。
烟雨蒙蒙中,谢染陶一身烟青色纱裙站在座小桥上,手撑一把油纸伞,细细听那远处划船女子的嬉笑声。
吴侬软语,听的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突然就理解了那刚刚去了的桉国皇帝,谢染陶直勾勾地盯着那船,赞不绝口道:“怪不得那桉国皇帝那么多妃子。”
“殿下你怎么跟个登徒子一样一直盯着人家看!”息儿嫌弃地怪叫,跟那鹦鹉学舌一般。
“你个臭丫头!人家姑娘漂亮,我多看两眼怎么就登徒子了?”
谢染陶觉得回去以后该是把息儿那些话本子一把火烧了,省得她总学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破词儿,天天叫人怒火攻心。
雨渐渐停了,眼看那些姑娘的船越来越近,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水雾再也挡不住姑娘们的真容,谢染陶心情又好了几分,不欲与息儿计较。
船上有好几位女子,个个罥烟细眉,身姿婀娜。
她们收了伞,一边凑在一起耳语,一边笑着朝这边看,等到了桥下才停了浆,抛上来几朵烟蓝色的花:“这位姑娘生的好生明媚!这花送你,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伸手接住,花瓣和掌心沾了些雨滴,显的那蓝色的花愈发娇嫩。
觅得如意郎君,想来这是世间多数女子终身的期许。只是,自己未来怕是要拂了这位姑娘的好意了。
身无长物,谢染陶寻了半响只得抬手拿了带着的那方绣着若春花的手帕,轻轻撂了下去,语间含笑:“那就多谢姑娘美意了,我自桐国来,这帕上是我们那独有的若春花,不成敬意,但邀姑娘共享。”
那姑娘脸上竟泛起了若有似无的红晕,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水里突然一声巨响,竟是一个黑衣人从水里暴起。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不过一瞬,谢染陶立即抛了那手中的花儿,从袖中摸出暗器,息儿腰间的利刃也是即刻出鞘,带着凌冽的寒光。
电光火石间。
嗡——
是箭尾钉在桥上,尾部由于巨大的震颤发出的嗡鸣声。
那人竟然连同箭一起叫人钉在了桥上,头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样垂在那,腹部鲜血直流。
谢染陶的暗器后半步刺在了离那人心脏两寸处。
惊心动魄间向那箭的来处看去。
桥下岸边不远处,竟是一个穿着黑色纱袍的男子,手上还举着弓箭,面色些许有些苍白,肩上的披风微微沾了些雨水,身材高挑,墨发漆黑,下颌线条极美,那迷蒙的雨后春雾更是衬得他眉目如画。
蓝色的花瓣碎在了碧色水面上,颤颤巍巍随着流水飘零。
男子缓缓收了弓,隔着那烟雨迷蒙,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眼神像是这江边带着潮气的风,无情中满是一片凉意。
有人到男子身边,低着头战战兢兢接过了他手上的弓箭,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收了眼神,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方白色手帕低头擦拭着手上的水滴。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清瘦有力,擦的极有耐心,像是进入天地与我为一物的状态,神色极为淡漠。
谢染陶听见那帮忙拿弓的人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