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弥有了决断,又去戳望夏的手。
轻缨捂脸:“怎么啦。”
“你为何觉得殿下好。”她认真问,“仪表容貌吗?”
这回闹得有点凶,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一个优点。
轻缨不防她又这么直接,不过还是诚恳摇头:“不是。”
“认真说起来,同今日也有关系。”轻缨低声,“是去年有一回,陛下在淑妃宫中办书会。那时我同芸娘子来往渐多,听到有人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议论栗特人在京中存居之事,忍不住起身反驳。那时陛下在场,没有人敢替我说话,我也很怕自己惹出祸事。”
皇族有时还是讳莫如深的。
云弥歪头:“殿下帮你了?”
“嗯。”轻缨点一点头,“他说,霍骠姚封狼居胥,都会写‘亲亲百年,各延长兮’,也有信任的匈奴将领。统是为了治,为了‘声教讫于四海’,不是为了某一场战事的胜利,也绝不是为了驱逐。”
“圣人原本不大高兴,听他这样说,才没有继续看我。”轻缨托腮,“虽然陛下也不是暴戾之人,不会当真怎么样。但有他维护,我自然就更没事。”
“我原本想向他道谢,”轻缨拿手指在桌面划一道,“可他急着同几位郎君去打马球,后来又说打得衣袍脏了,干脆走了。”
“再后来……”她有些低落,“在马场时,殿下同纪王一道救了我和梦闲。我向他道谢,他已经不记得了。”
云弥攥紧襦裙边缘:“在淑妃宫中,是什么时候呢?”
轻缨不解:“嗯?”
“就是……时节。”云弥镇定揶揄,“若是夏日里,你应当大胆些,请他用冰蔗浆。”
“算是夏日。”轻缨更加不好意思,“七月底时,我记得。”
八月十五中秋。
原本云弥计划,无论如何都立刻解释,哪怕扯谎说自己同样有些喜欢他,也要让望夏心中有数。
不应当再隐瞒,日后这对她不好,对两人情谊也不好。
可是这一刻,忽然又被一种毫无预兆的苦涩吞没。尽管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尽管云弥从不认为他的心就比自己的高贵,但只从郎君和女娘之间而言,她的确像在走一条崎岖捷径。
尤其是,如今更加了解他的性情。是真的足够平直,没有什么阴诡心眼,每日开开心心活着,勤勤恳恳进学。喜欢她,就努力对她好。
那一日不管是谁,他应当都不会迁怒,甚至有所怜惜。比起挣扎所谓的别有用心,他像是更在意头一位的与众不同。
女郎不宜过高估计自己在权力之间的重要性,可也不宜过低考量自己作为人的独特意义。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唯一且必须的反应,就是对她好。
哪来那么多父兄掣肘、家族牵制。喜欢我但就是不靠近我,虽然靠近别人但一定最喜欢我,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
他已经身体力行告诉她,喜欢是什么了。
望夏也已经用心事告诉她,喜欢是什么了。
她才是最不懂喜欢为何物的人。
云弥垂眸:“你大兄同殿下很相熟吧。不曾打听过他的亲事吗?”
轻缨长兄虞雁行,表字子宁,这可是李承弈四个伴读之一。去岁冬虞家阿兄生辰,他还认真问过她的意见,说要为子宁准备礼物。
那时云弥小声回:“我不知道郎君想收到什么。”
他就换个问法:“如若明日是我生辰,你想送什么?”
我不想送。她在心里答,继续研墨:“我不知道。”
他看了她好几眼,她不得不回望:“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给我兄长送过礼。”
父兄和外男,礼节大不同的。譬如玉佩、发带一类,兄弟姊妹间可以送,但和外男是绝对不行。
“……我不是非要你说。”这样一件小事,她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至于这么委屈。
他很郁闷:“通常这种时候,不是会问对方生辰吗。”
云弥一愣,无所谓着配合:“那殿下生辰是何时?”
他一下子高兴了:“六月初七。”
又清清嗓子:“你呢?”
“五月二十。”
云弥如今确信,他的确像是生在盛夏的人。
轻缨揪一揪手心:“问过的。原本我阿兄一直说,殿下不关心此事,都没有认识的女郎。但最近大兄对我提过两次,好像有些不同。”
“他问过我大兄,时新的衣裙簪钗有哪些式样。前几日,我大兄为长嫂生辰选簪饰,殿下还炫耀说,他挑过一支很漂亮的玛瑙细簪。”轻缨毕竟是磊落为人,直言道,“因此我这两日也在想,他应当有心仪之人了。”
云弥不知是否握拳太久,以致手心酸涩,而后酸涩蔓延,又使心间酸涩。
“望夏,我……”
她说完三个字,内间门帘忽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