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如月坐在镜子前,见春为她梳发。
“唔,没睡好……”姜如月打了个哈欠。
“怎的又没睡好,是不习惯这里的床吗?”
见春抬眼看铜镜,果然看见小姐眼下一片乌青,得上妆遮一遮才行。
“不,是我又梦到那个人了。”姜如月平静地说。
“那个男子?”
姜如月从九岁起就常常在梦中看到一个男子,起初程锦绣担心是民间诡术,私配冥婚之类的,还专门找了道士画符作法,不管用,程锦绣又找了寺庙里的住持亲自给姜如月诵经驱鬼,依然不管用。
急的程锦绣食不下咽,姜如月却是个心大的,吃的好睡得着,当她看到母亲着急上火,就决定隐瞒实情。
某天醒来时她欢天喜地去找母亲,说梦中人跟她挥手告别啦,以后再也不见啦!
这之后依然会时不时梦见那个人,姜如月却不再同母亲说,只跟从小一同长大的丫鬟见春说。
见春心大,嘴又严,姜如月真心待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分给她,有什么话都不隐瞒。
所以,知道姜如月梦中人这件事的,仅有见春一个。
“是啊,他说我们就要见面了。”
姜如月还记得在梦中,那个男子向她一步步靠近,她也好似被吸引,一步一步朝前走,就当姜如月要看清他的脸时——
梦醒了。
这些年来,随着年岁增长,姜如月在梦里跟那个男子越来越近,却从未真的看清过他的脸。
若不是梦中总有一棵大树,还有温暖和煦的阳光,丝毫没有阴森可怖的氛围,姜如月就要把他当神棍在梦里骂一通了。
说来也怪,过去三不五时就要做的梦,在搬来洛安城之后,只梦见过这一次。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他们就要见面了。
又过了一日,见春抱着姜如月捡来的狸花猫晒太阳,忽然被拍了后背。
“小六,你又饿了?小厨房里还有些吃食……”
“见春姐姐,您瞧瞧这日头儿,可刚过晌午,我哪能这么快就又饿了,我又不是大馋虫……”
小六越说声音越小,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就是吃挺多的。
“往边上过去点儿,别挡着我的太阳,正犯困呢。”
见春撸着猫,跟小六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姐姐先别晒了,小姐要找的琴师来了。”
“别又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这几日已经见了好几位老琴师了。”
见春忍不住吐槽,偌大个洛安城竟然只有老头儿肯教人弹琴吗?
偏偏小姐不喜欢被老琴师教。
“当然不是,你瞧瞧就知道了……”
这厢姜如月捏着干净帕子擦琴——这是姜华年得知她有学琴意愿时送的,上好的梧桐木琴。
琴虽好,却只是摆设,至今没人用它弹出过一首完整的曲子。
可惜啊,主人手残,让你受委屈了。
“小姐——小姐——你要找的人来了!”见春慌忙跑来。
“是琴师吗?让他去会厅堂!”
姜如月把擦好的琴放下,就迫不及待跑过去。
她让见春张榜找琴师,来应征的人都会先让见春筛选,其实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容貌端正、琴技了得、性格和善、人品端正即可,最重要的是——不能是说话难听的老头儿。
怪就怪她的上一位琴师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几日见春摇头说来的琴师一个都不行,姜如月甚至认为是见春要求过高,劝她放低眼光……
方才见春欣喜的模样,想必今日来的人很合适!
穿过游廊,姜如月想起母亲的教导——外人面前莫要慌张。
跟人第一次见面,要拿出大家风范。
这才慢下脚步,仔细把凌乱的头发抚平,又借水中倒影正了正珠钗。
初夏时分,阳光暖的刚好,所有树木花草都伸出繁茂的枝叶晒着太阳。石笋高低错落,旁边一股清泉簌簌流淌,有青绿的叶子掉入水中,顺着水流在池子里打转。
姜如月满怀期待,走向厅堂。
这厢见春托着茶水点心赶来,恰好见到姜如月,就跟在了身后。
见春心大了些却是极妥当的,她深知姜如月的喜好,选的琴师不会有错。
厅堂最末尾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人。
他肩背挺拔,头发简单束起,深蓝色的发带垂在身后。
更近了些,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英气逼人,长直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
听到脚步声,他结束思绪放空的状态,转过头看来人。
姜如月不记得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她几乎忘记呼吸。
看见姜如月向他走来时,他眸光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