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侯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道:“你好红。”
“天、天气太热了。”她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彭侯的嘴唇处挪开。
楼小禾感到彭侯松开手,似乎重新拉开了距离,她长出一口气,然后听见男人开口道:“西瓜,冰不冰?”
她愣住,扭头一看,彭侯手里抱着只圆滚滚的大西瓜。
“……”
这瓜是在烙饼前买好的,分量挺沉,便让彭侯使个术揣了起来。
原本打算和关小栓一起吃,她居然给忘了。
楼小禾看一眼彭侯,本想说留着晚些时候带去和小栓一块吃,但又寻思着说不定这会儿彭侯自己正想吃……
她于是道:“你爱吃冰过的还是没冰的?”
彭侯看她,默了一默,才道:“都不爱。”
“……”
楼小禾觑着他神色,隐隐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不小心惹他不高兴了,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毫无头绪间,她听得彭侯道:“问你西瓜要不要冰,你只需答要,或不要,而非反过来看我眼色。”
他说话的声调很温和,像在心平气和地与人讲道理,但楼小禾就是莫名的……很不爽。
彭侯这种将细枝末节的关照上纲上线成看眼色的举动,在她看来,无非一种霸道又自以为是的控制欲。
表面上一副通情达理的:你不用看我眼色。
而他高高在上地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处境就变成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看了彭侯眼色惹得他不高兴,于是如履薄冰。
……这不还是在看他眼色,只不过换了一种更别扭的方式而已。
楼小禾牵了牵嘴角:“我……”
她本想着不与这个晦气男人计较,顺着他的话敷衍过去,但忽然意识到一些很严肃的问题——
“……西瓜还可以冰着吃的嘛?冰了比不冰更好吃?我没吃过冰西瓜,甜不甜?”
彭侯注视着她,倏然笑起来,垂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一手托着瓜,一手抬起,轻轻揉了揉她的鬓边,手指穿过黑亮的发丝,道:“甜。”
*
空气中传来阵阵焦气,像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乳鸦嗷嗷待哺的鸣声在风中连绵不止。
彭侯冰好的西瓜楼小禾只来得及吃了半块,一张嘴,差点咬上自己的手。
冥鸦瓮中的时间又跳跃了,楼小禾此刻手中空空如也,她垂头丧气,转着脖子四下里探视:“……这不是后院么,谁在烧东西?”
彭侯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亭子里,隐隐有黑烟升起。
薄暮时分,后院没什么风,黑烟散得很慢,从亭子飘向回廊,蔓延过庭中草木,浓浓的焦味一直传到他们站着的这块坪地上。
“小栓?”楼小禾定睛瞧清了蹲在亭子里烧东西的人,诧异道。
她和彭侯对视一眼:“他好像……在烧纸。”
彭侯侧耳听了片刻,道:“嗯,给一个叫六盛的人。”
“六盛?”楼小禾若有所思,“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猛地抬头,一拍手,“对了!六盛!是我们的孩子。”
说完和彭侯四目相对,整个人愣了好一会儿,续道:“额,我是说,六盛是翠花和大壮的孩子,上回刘管家过来时提了一嘴,他有个孩子叫柱子,我们……咳,大壮夫妇有个孩子叫六盛,都在关宅的私塾里念书,想来和小栓还是同窗。”
彭侯又伸手来揉她的头发,嗓音含着笑:“小禾冰雪聪明。”
又来了,这种哄小孩逗小狗的姿态……但很奇怪,她好像不怎么反感了——习惯真可怕。
彭侯牵起她往亭子的方向走,一路上在前头给她拨开斜横出来的树枝。
听到脚步声,关小栓转头看过来——
他陡地脸色大变,像闯祸被抓包了一般,心虚又慌乱。
楼小禾见了,心中狐疑,但没表现出来,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一沓红黄交错的纸钱,默默蹲在火盆边上,加入了他。
也不知孩子从哪里搞来的盆,盆口很宽,盆底却浅,风一吹,火星子和纸烬纷纷扬扬乱飘,这时,彭侯慢条斯理走过,风势骤然跟着静缓下来,红色的火苗在盆间乖巧又文静地跳动。
他似乎是嫌呛,没围上来,而是寻了个上风向的位置,站得笔直。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楼小禾问道。
关小栓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你不高兴了?”
楼小禾莫名其妙:“难为你记得我儿,还替他烧纸……我感动还不及,为什么要不高兴?”
关小栓瞪圆了眼睛:“翠花婶……”似乎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吐出几个字来,“六盛是你闺女。”
楼小禾:“……”
“你婶子喝醉了。”彭侯立在一边,竟破天荒地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