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安家的第一夜,我失眠了。
了知送来了被褥,那时的天气慢慢变凉了,晚上正好能用。
见蒲灵睡得香甜,我给她掖了被子,披起衣服,悄悄走到了院中。
抬头看的时候,月亮只剩下一条缝。
白天我从佛堂里顺了三炷香,这个时候点燃了,朝着西北的地方,拜了拜,把香插在了地上。
我那时想起了蒲壮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头,有没有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我们分别的时候,没有人提过“报仇”两个字。
也可能是家族一直有这种潜在的隐患,所以在我们的潜意识中,被长辈们灌输的理念,都是活着为先。
两三千人的全甲军队,不会凭空出现在偏远的王屋山。
想要调查,并不难,难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还有那个诡异的邪道人,既然术法是存在的,就不应该称为“妖”,我们只是不了解而已,了解了一定有办法杀了他。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
我刚升起杀意,就听到念诵经文的声音从别的院子传过来。
那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还有人在念经,我一时好奇,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我住的偏院在寺庙的西南角,那声音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
连续过了几个院子,到了正中的大雄宝殿,那声音却还在东北方向。
我这才意识到有问题,安国寺面积不小,这念经的声音也不大,怎么会传得那么远?
在我感到有些诡异,心生退意的时候,就看到大雄宝殿前的一块地砖,放着金光。
如果说那个时候,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忘记恐惧,奋不顾身,那就是金钱。
经历了租房的艰难后,我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
看着那金光,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条闻到肉味的狗,双眼放光地就扑了过去。
那块地砖,在大殿前正中的位置,方方正正,也并没有因为我的靠近,就消失不见。
我贪婪地抚摸了一下,却皱起了眉头。
又仔细看了看,这块砖除了会放金光,和其他地砖没有区别,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金砖。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我当时心里真的把所有的脏话都骂了一遍,我恨死在我旁边突然出现的人了。
可是,我终究没有骂出口,因为我听出来是了知的声音。
“不是不让你们随意走动吗?”
我脑海里瞬间编出了很多个理由,但是我都没有说,因为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不再说谎了。
我没有回答了知的话,而是指着地上的石砖。
“这块砖发着金光你知道吗?”
了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纠缠刚刚的问题。
他走进大殿,给里面的香炉续上香火,然后一丝不苟地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又念了一段经文,才走出来。
他看我还在殿门口等着,引着我往一边走,边走边说:“这块砖,是当年建寺从白马寺求来的原砖。从白马寺建寺开始,正好七百年,这块砖承载了无数信徒的脚步,也承受了无数次战火,又有数百年的香火加持,已经有灵,成佛有望了。”
“有灵?”我愣住了,“你是说它活了?石头也能有灵?”
“万事万物皆有灵。只是有的痴,有的愚,有的怠懒,总归需要时间去通窍,佛渡众生,就是等众生自知而已。”
了知把我带回偏院,郑重地对我说道:“小施主,你的慧根不浅,只需慢慢等待就能开窍,可不要自误走上邪路。”
说完向我行了一礼,也没有等我答话,就飘然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耳边诵经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一夜我睡得不好,总是被诵经的声音惊醒。
……
我在安国寺住的偏院,往北走两步就是寺里的厨房。
这个厨房也是一个单院,院子的北边一角堆满了柴火。
院子里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大一点的是饭堂。
负责厨房的师傅,法号了尘,他不是一个和尚。
这是他自己说的。
了尘是个热情且话多的人,确实和一般和尚不同。
我一次去劈柴,就是他给我指了地方。
当时趁着还没做饭,他拿了一个交杌坐在我的旁边,一边看我劈柴,一边和我聊天。
简单问了我的情况后,见我话不多,他就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劈着柴,也没法堵住他的嘴,只能被动地听着。
了尘出家之前,也是官宦子弟。
后来赶上节度使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