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悠悠,柳明悟一觉睡到正午才醒。
如今她“抱病在身”,自然不用去太后太妃处请安,实在乐得清闲。
前世她就是过于在乎贤德端庄的虚名,晨昏定省、大小琐事,一点也不愿意放下,白白累坏身子。
“我让你打听的几个人,你都去问了吗?”
柳明悟换了一身柔软简单的月白襦裙,慵懒地靠在倚枕边,对凝星说道。
“问过了,您点出的这几个女官确实奢靡张扬,毫不遮掩。”凝星义愤填膺,忿忿不平,“您平常对待底下人那么和善,她们却专门欺负您心软。”
“行,那就去让宫正司拿人吧,审问过后,直接贬入浣衣局。再召黄尚宫过来,本宫要新提拔几个人补上去。”
柳明悟心间计划已定,准备好好修整下后宫女官们。
片刻后黄尚宫到了,她年逾五十,素来平和善良:“奴婢不知那些人犯了什么事,但想来皇后娘娘自有安排。”
“本宫这几日重新翻阅了几本簿册,发觉许多不对之处,已经写出来了。”柳明悟命凝星将账本递过去。
黄尚宫一开始没察觉出什么,但越看越害怕,冷汗满头。
“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没看明白?”
柳明悟静静冷笑,遣凝星去到她身边大声指出疑点。
“去年六月,容贵妃宫里只花费五百两银子。可那时候容贵妃为了给二皇子办生辰宴,备下菜膳整整八十八道,怕是连五千两都挡不住。”
“还有平常宫妃们胭脂水粉的花销,烦请黄尚宫您告诉我,什么胭脂能有一百两一盒?”
凝星滔滔不绝、语速极快,直把黄尚宫问得哑口无言。
“娘娘……皇后娘娘开恩。”她颤颤巍巍跪下,立即请罪,“奴婢上了年纪后患有眼疾,一时失察,请皇后娘娘看在奴婢入宫三十年的份上饶恕奴婢这回吧。”
柳明悟没说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明前雀舌,才慢悠悠道:“本宫没记错的话,黄尚宫你还有个儿子吧。”
宫中女官有两个来源。
一是从识字聪慧的宫女中选拔;二是由官员举荐各地才女列女进宫,请帝后下诏直接封为女官。
而黄尚宫则是出自青州的才女,守寡十年,于二十八岁时被当地官员推举。
“是……”黄尚宫一听儿子被提起,极为心虚。
“呵,听闻你儿子在去年做了官,恭喜啊。”柳明悟看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直击要害,“只是你能为本宫解惑,他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吗?”
黄尚宫哪里敢说。
她每月都会把贪污得来的银两传出宫去,再交由身为长安县主簿的女婿私开赌坊,然后把赚来的钱拿给儿子买官。
“奴婢知错,但凭皇后娘娘责罚。”黄尚宫悔不当初。
此事柳明悟前世就知道,但她当时念在黄尚宫年事已高,留有几分情面,结果只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你年纪大了,本宫也不好怎么苛责,倘若你能将功赎罪,便免去罪责、平安出宫吧。”
但她忽然转变态度,让凝星把黄尚宫扶起来。
随后她说道:“其实六尚里贪污最多的不是你,是于尚食对不对?那你便去宫正司检举,帮本宫查查于尚食。”
尚食掌管着全宫的饮食药膳、食材采买,有的是油水可捞。
提起此人,黄尚宫很犹豫,可为了自己还是答应了:“是,奴婢这就去宫正司,绝对把知道的都说明白。”
毕竟于尚食是容贵妃的人。
容贵妃家里虽是新贵,但她伯父乃宁州大都督、威震一方,而她又诞有二皇子,对后位虎视眈眈。
“好,你既然识趣,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你儿子的事情便罢了,这件事便止在我柳氏的遮蔽之下。”
柳明悟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有意拉拢。
她如今手下缺人缺钱,需要一个懂得赚钱的帮手,况且有如此把柄握在手里,不怕对方起异心。
“多谢皇后娘娘,奴婢出宫后一定嘱咐儿子女婿为您进献珍宝、忠心于柳氏。”黄尚宫欣喜若狂。
能攀上柳氏,她家里可算有靠山了,看来私放印子钱的事,也能让女婿偷偷去办了。
待黄尚宫走后,凝星很不明白:“您真得要纵容她和她家人这么做吗?”
柳明悟沉默半晌,终是点点头“边关的军饷本就不够分,本宫和父兄多次补贴,手里早就没多少钱了。如今是用人的时候,需要银子。”
“至于之后……”她莞尔一笑,看向凝星,“本宫的堂兄柳克俭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堂公子现在大理寺任职,嫉恶如仇。”凝星讲到这,恍然大悟,“到时候正好让他去抓人呢。”
柳明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而且本宫如此贤德善良,怎么会庇护黄尚宫呢?